第十六章(1 / 3)

榮奇趕回了康親王府,他匆匆忙忙的趕到書房的時候,康親王正焦急的來回踱步等著,一見萊奇,他轉過身來急道:“人呢?快叫他進來!”

榮奇打了抖,道:“稟王爺,韓振天沒來,奴才這一趟根本沒見著他。”

康親王一怔:“怎麼,他沒在家?”

“大半是吧!”榮奇道:“他那個兒子少鏢頭韓克威把奴才迎進客廳,然後往後通報,沒多大工夫韓克威就從後頭出來,說韓振天出去了。”

“那還什麼大半是?”康親王道:“你問了沒有?上哪兒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你就不會在那兒多等他一會兒?”榮奇道:“王爺,奴才當了這麼多年的差,這還能看不出來?韓振天不是不在,他根本就是躲著不見奴才。”康親王一怔色變,驚怒冷笑:“那就準是他,——好大膽,他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榮奇,你再跑一趟,帶幾個人去,把他給我抓來。”

榮奇道:“王爺,奴才鬥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

康親王道:“不要問,叫你去你就快去。”

榮奇道:“稟王爺,不能這麼做,您要三思啊!”

康親王叫道:“不能這麼做,為什麼不能這麼做?我堂堂的皇族親貴,堂堂的和碩親王,難道還抓不得他一個保鏢的?”

“王爺,韓振天這個保鏢的,跟旁的保鏢的不一樣啊!他那個幹閨女胡鳳樓,是玉貝勒的”榮奇話說到這兒就收住了。

可是夠了,很夠了!

康親王一怔,臉色又變了,怔了半晌,砰然一聲拍了桌子:“該死!備車,跑趟神力侯府把玉翎給我接來,就說我有急事兒要見他。”

這回榮奇沒再多說,恭應一聲忙退出去了。

康親王砰然一聲又拍了桌子。

這間屋,座落在威遠鏢局後院西北角的另一個小院子裏。

這個小院子,是老鏢頭韓振天平日的練功所在,韓克威夫婦根本就不準近,就是韓如蘭想進去,也得得到老鏢頭的允準,鏢局裏的其他人就更不必說了。

這當兒,韓振天正在小屋裏踱步,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滿頭是汗,不住的擦,手裏的一條汗巾都濕了。突然,一個輕柔而甜美的話聲傳了進來:“義父,您在這兒麼?”

既稱“義父”,當然來的是姑娘胡鳳樓。

可是,韓振天卻陡然一驚,脫口急問:“誰?”

隻聽姑娘的話聲已到了屋門前:“義父,是我,鳳樓。”

韓振天神情一鬆,“呃”了一聲,道:“是鳳樓”

話剛出口,剛鬆的神情卻陡又一緊。

而就在他這神情一鬆一緊間,小屋門開,姑娘胡風樓已嫋嫋進來了。

韓振天忙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姑娘道:“七哥告訴我的,他不敢近這個院於,讓我來看看。”

韓振天臉色變了,驚怒切齒:“這個畜生”

姑娘平靜的道:“義父,是我不該來,還是七哥不該告訴我您在這兒?不該讓我來看您?”韓振天口齒啟動一下,隨即強笑道:“我是罵他,我又沒怎麼,何必驚動你?”

姑娘道:“既然沒什麼,您為什麼怕見康親王府的來人?”

韓振天一驚:“誰說我怕見康親王府來人了?笑話,我為什麼怕見”

姑娘道:“您既然不是怕見,為什麼讓七哥回他說您出去了”

韓振天道:“我隻是不願見他們”

姑娘道:“不願見也不至於躲到這兒來呀?”

韓振天臉色一變,陡現怒容,但旋即,老臉上的怒容又自斂去:“你是知道那些個大府邸當差的,我是怕他們硬往後闖,撞見了不好。”

姑娘道:“是這樣麼?據我所知,那個大府邸當差的也不敢在威遠鏢局裏放肆”

話聲未落,韓振天老臉上怒容又現,隻聽他怒聲道:“鳳樓,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我這個做義父的還會騙你不成?”

姑娘很平靜,一雙深邃清澈的目光,望著韓振天,沒說話。

倒是韓振天,他老臉上的怒容倏又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不安,是歉疚,道:“鳳樓——”姑娘緩緩道:“義父,郭懷約您單獨見麵,為什麼?說了些什麼?您不肯說,您不敢見康親王府來人,甚至躲到這兒來,又是為什麼?這兩件事是否有關聯,我要知道,請您告訴我。”

“鳳樓”

“請您老人家告訴我。”

“沒什麼,真沒什麼。”

“不是沒什麼,而是有什麼,您不肯說,甚至不肯告訴我?”

“鳳樓”

“義父,不要再瞞了,我看得出來。”

“你看得出來什麼了,我又沒有怎麼樣”

“或許您覺不出在這前後兩件事之後,您變了很多,但是您絕不應該拿鳳樓當傻子,您變得驚恐、憂慮、暴躁,甚至對我都發脾氣,這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

“風樓”

“義父,我雖是您的義女,實際上您我卻跟親父女沒什麼兩樣,您鍾愛我猶勝於鍾愛如蘭,那麼,對我,您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鳳樓,你能不能不問?”

“您原諒,不能,因為鳳樓跟您休戚相關,福禍與共。”

“鳳樓,真的沒什麼,你叫我怎麼說?”

“義父,您還是不肯告訴我?”

“鳳樓,義父求你”

“義父,鳳樓不敢當,鳳樓要您知道,不管什麼事,隻要是您的事,那也就是鳳樓的事,就算是天塌下來,鳳樓也願意替您承當。”

韓振天老臉抽搐,臉色、目光,包含了無限感動,啞聲叫道:“鳳樓”

“義父,難道您不知道鳳樓?信不過鳳樓,難道鳳樓這麼說還不夠?”

“不………

“那麼請您告訴我。”

這叫韓振天怎麼辦?他能毫不隱瞞的據實告訴他這位義女麼?

他自己知道,他犯的錯是武林中,江湖道上的大忌,尤其他吃過這行保鏢飯,拿人錢財就應該保護人家的生命財產,即便是豁出命去,不論是為什麼,隻要出賣了雇主,那更是天地難容。

他以為,盡管這位義女這麼說,可是他更深知這位義女外柔內剛,嫉惡如仇的性情,一旦讓她知道了真相,他相信這位義女,一定會卑視他,甚至這種義父女的關係,到此便算完了。

真要讓他做抉擇,也是寧可失掉自己的親生兒女,也不願失掉這位義女。

因為不論是現在,抑或是將來,他都要仰仗這位義女,隻有他這位義女,他的鏢局就能在京裏,在天下各地安若磐石,隻有他這位義女,他就能躍身於顯貴之間,在九城之中,占有他一席地位。

因為他這位義女十成會成為傅家的人,傅玉翎現在雖然隻是位貝勒,已經是權傾當朝,貴不可言,有朝一日再承襲了神力侯爵,那就更是一個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

這也就是他為什麼極力討好傅玉翎而壓抑郭懷,或明或暗的跟郭懷作對的道理所在,他是塊典型而十足的“老薑”,幾十年的經曆跟曆練,還能看不出這位義女長久跟傅玉翎若即若離,從不假以辭色的情形下,一再推崇郭懷,袒護郭懷,究竟是為了什麼?

就衝這,他怎麼能冒失掉這位義女之險,原原本本的告訴他真相?不能,絕不能!

他是怕郭懷張揚出去,要不然在這種情形下,他早就把這份“禍”嫁給郭懷了。

韓振天他就是這麼個人,他不能算是壞,隻是私心、功利之心太重了些。

不能說,絕不能,但是麵對著義女這樣的逼問,卻又不容他不說,實在說,他是夠痛苦的,一顆心緊擬成一團,老臉上連閃抽搐,啞聲道:“鳳樓”

姑娘道:“義父,我隻等您老人家一句話。”

韓振天因痛苦而急,情急之餘,未免口不擇言,灰眉微揚,道:“鳳樓,你是不是想逼死義父?”姑娘一怔,臉色微變:“義父,您怎麼好這麼說?”

韓振天道:“那我一再告訴你沒什麼,沒什麼,你為什麼就偏不相信?”

姑娘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下,道:“您老人家別生氣,我不敢再問,從此不問了就是,您歇著吧!我走了。”姑娘她二話沒說,轉身走了。

韓振天抬手欲叫,但是他沒叫出聲來,當姑娘那美好身影不見的時候,他無力的垂下了手。縱使讓這位義女有一時的不快,也總比從此失去她要好得多。

韓振天呆呆的站在那兒,臉上沒一點表情。

姑娘剛出小院子,後院裏,小樓旁,樹蔭下,站著一男二女三個人,是七少韓克威,七少夫人趙玉茹跟姑娘韓如蘭。三個人一見姑娘出了小院子,忙都迎了上來,韓如蘭急不可待的頭一個問:“鳳樓姐,怎麼樣?爹怎麼說?”姑娘胡鳳樓道:“他老人家還是不肯說。”

趙玉茹道:“怎麼,他老人家連你也不肯告訴?”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看來一定是件不尋常的事,要不然,他老人家不會連我也不肯告訴。”韓克威猛跺一腳,既急又躁:“究竟是怎麼回事兒?究竟是為什麼?”

韓如蘭一聲沒吭、擰身就走。

姑娘反應快,輕喝道:“如蘭,站住!”

韓如蘭還真聽她這位義姐的,馬上站住了。

姑娘道:“你要上哪兒去?”

韓如蘭霍地回過了身:“我去問他老人家去,我非逼他告訴我不可。”

姑娘道:“如蘭,他老人家連我都不肯告訴,逼急了他老人家說我要逼死他,你能去麼?”韓如蘭叫道:“可是也不能任他老人家這樣下去呀!整個鏢局陰沉沉,像有什麼大禍要臨頭似的,把人都急死了!”韓克威咬牙恨聲道:“都是那個郭懷惹出來的,他不來跟爹碰那一回麵,什麼事兒都沒有。”趙玉茹道:“那個郭懷,跟他老人家之間,會有什麼?”

隻聽韓如蘭道:“不能問他老人家,我去問他總行!”

她可是真絕,話落閃身,一陣風似的撲了出去。

以姑娘胡鳳樓的修為,攔她並不是件難事,可是姑娘沒攔,韓克威叫一聲要追,姑娘反倒攔了他,道:“七哥,讓她去吧!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不能讓她去問老人家,也不能讓她去問郭懷,憋在心裏,她會急出病來。”韓克威道:“可是,鳳樓,如蘭跑這一趟有用麼?郭懷會告訴她麼?”

姑娘遲疑了一下:“不知道,不過有人去試試總是好的,”

顯然,韓克威並不知道姑娘她已經去找過郭懷,似乎,姑娘也沒有願意讓人知道的意思。

韓七少他沒再說話。

康親王在書房裏背著手踱步,人顯得很急躁。

一陣急促步聲,風似的由遠而近,停在廳門之外。

他知道,是“威武神勇玉貝勒”到了,他不由為之精神一振,就待往外迎,可是剛邁出步去,他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遲疑一下,隨又收勢停住。

玉貝勒來得可是真快,就在他這一進一退,略一遲疑間,外頭已經響起了榮奇的話聲:

“貝勒爺,您這邊兒請,王爺在書房。”

轉眼工夫之後,玉貝勒帶著榮奇就進來了。

康親王忙迎上去:“玉翎。”

玉貝勒道:“六叔,您找我?”

康親王道:“榮奇,沒你的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