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出來的李喜和腰上紮著一條惹眼的紅腰帶,就是這條紅腰帶,把他和眾人深深區分開來。這時的人們一律穿著灰色或黑色的粗布衣服,唯獨他一身新郎官衣服,更重要的是,那條紅腰帶刺激著一群身穿馬糞黃的日軍。至於為何紮著紅腰帶,這就要說說這一帶的鄉俗。在雁北一帶,娶媳婦期間,男子要在一月之內腰裏紮一條紅腰帶,以示辟邪和吉慶。
一名日軍一把拽下紅腰帶,蒙住了李喜和的眼睛。李喜和不明所以,任憑日軍在自己身邊圍來轉去一動不動。這名日軍後來停在了李喜和背後,拿手在脖頸上比劃了一下,又舉刀對著脖頸第三節頸椎處輕輕挨了一下。王振文忽然明白了,日軍這是尋找下刀的地方,看能不能精巧地從第三節頸椎處砍斷脖子。果然,眾人隻見寒光一閃,李喜和就倒地了。可惜,日軍的刀沒有對準地三節骨節,脖子上的骨頭阻擋住了刀鋒。李喜和由於氣管還連著,嗓子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人們一下子就炸窩了,瘋狂地跑向門口,可又被日軍的刺刀給*回來了。
幾隻本來叮著牆角黑血的蒼蠅也忽然炸窩了,集體逃到屋脊,緊張地觀察著局勢。
被*回院子的人們好多人不敢看死去的李喜和,淳樸的天鎮人哪見過這種架勢,好些人一閉上眼睛都是一片血紅,就連平時膽大的人也感到不寒而栗。
為了防止人們逃走,日軍強迫每個人解下褲帶,反綁雙手。綁著王振文雙手的是一根硬撅撅的褲帶,這根褲帶是幾天前軟磨硬泡讓父親剛買的,當時,王振文係著這根褲帶炫耀了好幾天,端飯時,故意露出來,生怕人不知道。現在,沒想到卻成了捆綁自己的東西。
押著這些人,日軍一路上沒少折磨。
下午4點,這群200多人的隊伍被押到了北城外洋河北岸的霜神廟附近。這裏,已經有300多人。
一名日軍軍官在霜神廟左右轉悠了半天,王振文就是傻子也知道,日軍這是在找埋屍地點。
絕望無助與恐慌充斥著人們,每一個人仿佛都被抽走了靈魂,變得如行屍走肉般。王振文悄悄解下褲帶,又悄悄解下一旁鄰居王君的褲帶,隻要有一絲希望就不能放棄。大約是知道自己的命運,一個叫張四如的老漢大喊:“哥哥弟兄們,小鬼子要殺我們了,能跑就趕快跑……”
話還未說完,就聽“勾叭”一聲槍響,張四如栽倒在河畔。
人們一陣慌亂,四處亂跑,日軍用刺刀亂紮。
霜神廟西邊有一條長30丈,深約3尺的水渠,這條渠是灌溉城外莊稼地的水渠,平時,王振文沒少到這裏耍過水,那時,幾個屁大的小孩經常跳進渠裏遊泳,那是他們的戲水樂園,可現在,卻變成了他們的葬身之地。
日軍每10人站成一組,一次用刺刀殺死10人,然後一腳踢下水渠,再換10人……
王振文是第一批被殺的,同組,有他的二伯、四叔、堂弟等。
忽忽悠悠中,王振文醒了,求生的念頭迫使他從屍堆裏拱出來,力氣幾乎用沒了,頭好痛,微微張的嘴裏感覺有黏黏糊糊的東西,用手一摸,原來是頭上的血流進了嘴裏,躺在屍堆裏,仰望天空,幾隻蒼鷹在浮雲的映襯下盤旋著,不知為何,王振文忽然想到了那個前幾天晚上來他家麵鋪買鹽煎羊肉的張培梅的侍衛趙岐功,看樣子,人家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現在,不知到了哪裏?要是自己有人家一半的功夫,就用不著躺在這兒受這份罪了。這時,從左肋和肩胛處傳來陣陣刺痛,過了沒多久,王振文就又昏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拽自己的衣服,強睜眼一看,原來是鄰居王君光著上身想從死人身上扒一件衣服禦寒。
王君見王振文還活著,就哭喊著抱住了這個大難不死的人……
此處,日軍集體屠殺了500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