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初探身世(1 / 2)

“姑娘從現在起請看著我的眼睛,我的瞳色會反映出你此時的狀態,接著你就會在我的眼中看見你的過去。”夜央點了點頭,抬頭看見溯兒緊閉了眼,而竹舍裏一片安靜。待得溯兒睜開眼睛,那瞳中的顏色先是正常的黑色,緊接著變成月粉,跟著變成幽藍,繼而深灰,最終成為虛無的白色,與那眼白合為一色。待夜央緩過神來,她已經置身於一片白茫茫的大霧,周圍的桌椅和溯兒都不見了,這裏不是竹舍。她感覺那白霧越來越冷,也越來越薄,那不是霧,那仿佛是寒冰。她不能動,看不見任何東西,沒有知覺,隻能聽道耳邊開始隱約有人聲傳來:“…夜央……夜央……夜央!”“你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記不起來便算了,若是重要自會記起來。”這是什麼?這不是過去,這不是她現在有的回憶嗎?隻是此時這些聲音聽起來並不像是回憶,仿佛如同隔著什麼東西一般,聽上去如此遙遠而朦朧。緊接著大霧散去,順帶著將那寒氣也全部散去,夜央看到了兩個人。那兩個她常在幻象中看到的人,如她心中暗自猜測的一般,她果然和他們有關係,溟王和那個總穿著月粉色小襖的女子。之前在幻象中看到的一幕幕又開始回放:幽溟山上守望著的溟王,琉璃石中轉過身來的女子,幽溟山頂的暗殺,影河上相依的倒影,大樹下沙華紫的追逐,還有……這是什麼?“溟,若是我死了,你就將我葬在離夜央城這片夜空最近的地方可好?”那女子的麵容浮現在眼前,依舊清秀而柔美。“漓音,有我在,不會讓你死的。不止你不會死,這裏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死的。”溟王轉頭看著她,眼中滿是溫柔。“你答應我嘛?好不好?”見他不依,漓音撒起嬌來,拉著他的衣袖柔柔地笑著。“若是真有萬一,我就陪你一起死,葬也要葬在一起。可是為何要離夜空最近?你不喜歡我們建的這片世外桃源嗎?”“因為那裏離我來的地方最近。”“你來的地方?”“對啊,你也知道我不屬於這個地方,我——”兩人的對話突然被一聲大喊掩蓋,夜央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畫麵都凝固起來,當那畫麵再次動起來時,已如風卷雲湧般混沌不堪。眼前猛然一黑,再次亮起來時,夜央已回到了竹舍的桌子前,一切如常,除了桌子對麵肩膀正流著血的溯兒以及已近自己麵門處的劍光。“阿央姐姐小心!”那劍太利太快,夜央來不及閃躲,隻見從旁邊突然撲上來一個小人影,而那劍就直直地砍在了他的右肩上。“小石頭!”夜央驚呼一聲後才反應過來小石頭是刀槍不入的,可那劍卻硬生生地切入了他的肩膀些許,隻是沒有流血。“我沒事!我擋著她!快去找阿羽哥哥!”小石頭兩手緊緊地握著那柄劍,也不知是不是這劍太鋒利,刀槍不入的他的手上竟有了些痕跡。無論那劍如何使力,小石頭就是抱著不放手,恨不得將整個身子都掛在那劍刃上。“哼,沒想到師兄竟還放了這麼個小娃在你身邊護著,竟沒人提醒我,那群廢物!”夜央這才看清來人竟是左劍,想起白羽之前讓她避著左劍的話,便慌忙站起身衝進了雨中。雖還有些擔憂小石頭,可想來他沒有流血也應無大礙,她知道此時最要緊之事便是去找白羽。雨夜昏暗,這條山路又有些泥濘,夜央一路跑得太急,一個沒留神摔在了泥坑裏。正巧迎麵有兩個上山的人,似一男一女。“誒誒,姑娘你沒事吧?”那女子急忙彎腰扶起她,可夜央已聽到身後的細微聲響,來不及多說便從兩人中間繼續跑了下去,留這兩人在身後發愣。不一會,兩人撐的傘上一個人影掠過,帶來一陣疾風。“嘖嘖,衣哥哥,你看看這深山裏居然還有這等高手,簡直和皇族高手有的一拚嘛!”那女子看著那一陣風般的身影感歎道。“剛剛那姑娘……”身旁傘下的男子一身白衣,細思道。“怎麼,你認識?衣哥哥,你這次出來找的不會是個姑娘吧!”那女子一副嬌嗔的樣子。“……走,我們去看看。”那男子雖說關心,可神態卻依舊鎮定如常。而此時山上竹舍裏,白羽剛踏入竹舍便見一側癱坐在地上的溯兒和另一邊傷痕累累的小石頭。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小石頭麵前,焦急道:“發生什麼了?”“阿羽、阿羽哥哥?你怎麼會在這?你不是在斷橋那裏修——”“先告訴我阿央在哪裏!”白羽不等小石頭話說完,一把抓住了他那劍口深可見骨的肩膀。“阿央、阿央姐姐去找你了!是、是左劍……”小石頭雖不疼,但是被他這麼一嚇,有點語無倫次。幾乎與此同時,白羽身後的黑劍突然發出亮眼的紅光,在他的身後不安地震動不已。隻見他站起身來猛地抽出身後黑劍,一陣光一般地又衝進了雨夜。夜央依稀看到了斷橋那邊亮著的光,再有幾步,幾步就到了。可是待她跑到近處才發現那裏一個人也沒有,怎麼辦?白羽去了哪裏?正在猶豫著,身上的鈴鐺突然響了起來,那聲音清脆,她這才想起那鈴鐺的作用。夜央正準備拿出鈴鐺,可突然見眼前的斷橋上有一道黑影跑過。“白羽?”雨夜裏她來不及看清,腳步卻已跟了上去。待她抬頭看清那光下的麵容時更是驚異,腳步不由得加快:“夫人?”前麵的黑影竟不是白羽,而是不知什麼時候下山來的溯兒他娘,她在前麵跑著,嘴裏似乎還隱約喊著:“溯兒,等等娘!溯兒!”眼看著前麵已是斷橋的盡頭,夜央焦急地加快了步伐:“夫人!別過去!這橋是斷的!”話音還未落,那夫人已消失在了斷橋處。雨聲太大,夜央甚至沒聽清她落水的聲音。不容多想,夜央毫不猶豫地跳下了水想救起那夫人,以至都忘了她自己也不會浮水。雨水來不及拍打在她臉上,夜央已沉入了斷橋下的影河裏。隻是這一段的影河過於渾濁,她根本看不清那婦人在那裏。剛剛跑得太急,又不會浮水,不一會兒,她已經感覺到自己要不行了,連掙紮著浮上水麵求救的力氣都已耗盡。就這樣漂浮在水中,黑暗而冰冷的河水幾乎要將她吞噬。而就在混濁的水光裏,生死之際,她竟再一次看到了漓音和溟王的麵容。“溟,你也下來玩嘛!你看看這河水多清澈!”漓音從水中探出半個腦袋,對溟王笑著。“我不會浮水。”溟王搖了搖頭,坐在岸邊看著她在水裏嬉戲:“我看著你便好。”“這水又不深!”漓音有些不高興道:“再說了,若是有一天我溺水了,那你豈不是隻能在岸上看著?”“放心,那時就算我仍不會浮水,我會跳下去救你的。”“真的?”“真的。”河水開始浸入夜央的口鼻,她感覺自己仿佛活生生地被人勒住了脖子,呼吸越來越困難,以至於她看到的幻想中的天空都不再那麼幹淨,而是越來越混濁,而漓音的聲音也開始越來越遠。“……啊!溟,我腿抽筋了!”“漓音!”“撲通”一聲,有人入水。夜央神智已經恍惚,開始分辨不出那是她幻象中的入水聲還是現實中的,隻知道自己最後的那一絲呼吸已要消失,而自己在人世中的最後一個幻影卻是一個白衣男子,而聽到的最後一絲聲響竟是兵器碰撞的打鬥聲。好似沉睡了千年那麼久,夜央感覺眼皮格外的沉重,身體也熱得發燙,耳邊不斷有人走來走去的聲音,而落在眼皮上的光從明到暗,然後是漫長的黑暗。黑暗中,好像有人輕聲走到了她的床邊,握住了她發燙的手。那隻握住她的手冰涼卻修長,掌心的老繭反複地摩擦這她的掌心,輕柔而又小心翼翼,夜央能感受到那人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臉上。是誰?許久之後,她突然聽到那人輕聲歎息了一聲,喃喃道:“原來是你,我早就該知道是你。漓音,你終於回來了嗎?”話音落,她被湧入了一個人的懷中,熟悉而又陌生,溫暖而有有些微涼的懷抱。漓音?莫非是溟王?可是溟王早在千百年前就死了,到底是誰?“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錯了。千百年來,我隻想告訴你這一句話,我錯了。”滾燙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那人的唇也是涼涼的,似乎還帶著雨水,也或許是淚水。“這次,我會一直守著你,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就算是我也不可以。”那人語氣溫柔而寵溺,卻不知為何,聽得夜央心裏卻泛起一陣心酸。伴隨著那人離開的腳步和漸漸眼皮上落下的絲絲光亮,夜央再次沉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