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湖光月色(1 / 2)

“殺了我…殺了我…這樣苟且地活著不如讓我去死……”耳邊有水滴的聲音,落在凹凸不平的石頭上。視線裏是模模糊糊的景象,有一麵牆壁上好像有一扇窗,透出許些光,隱約看到牆角好像蹲著一個人,那略帶怨氣的自言自語仿佛就是從那人口中而出。“你是誰?”夜央摸索著前進,想要努力靠向那光源,卻感覺如何向前都到達不了,而那光線也越來越弱。對方沒有回答,隻是一直呢喃著“殺了我”。光線越來越暗,她內心的恐懼也與之加深,絕望的氣息在空氣中蔓延,隨著黑暗的徹底到來襲向了她。夜央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尚未回過神來,大口地喘著氣。“做噩夢了?”夜央轉頭,眼前映入一張令人心安的笑臉,隨之遞過來的是一片儲滿水的焦流樹葉。夜央接過水一飲而盡,微微點頭算是回應。夜衣取下自己的披風為她圍上,緩緩道:“許是天氣太涼了,再加上最近舟車勞頓。”“可能吧。這裏距沅水村還有多遠?”“按幻土移動的方向來看,約莫明夜就能到了。等找到了我阿姐,你就不用如此辛苦了。”夜衣說著伸手替她捋了捋耳邊發,夜央欲躲卻未躲過,隻好放棄。“阿姐……親姐姐?”夜衣聽了她的話忍不住地笑了兩聲,搖了搖頭:“不,不是的。她是公主而已。”“有什麼可笑的?”夜衣愣了下,轉而看著她道:“皇家之人哪有親人,昔日如家人隔日便是仇人。”他眼中充滿無奈,可隻是一瞬間,又如什麼都沒有似的對夜央眨了眨眼。倚在門外的白羽默默睜開了眼,看著斜下的夕陽,心中若有所思。銀月初上,夜央在一片喧鬧聲中醒來。“衣哥哥!為什麼我給你帶的披風在她身上!你們……你們昨晚做了什麼?”若姒指著夜央身上的披風,對著夜衣怒不可竭。夜衣倒是一臉沒事地笑著不答。“小石頭!你昨晚看到了嗎?”見夜衣不答,她隻好轉而一個個詢問。“沒…沒有!絕對沒有!我昨晚睡得可香了!”小石頭連忙擺手,順勢退了一步,慌張中撞到了身後擺放貢品的桌子。“還有你…你…”若姒看著貢桌前站著的白羽,可一看到他那張冷漠的臉,到嘴邊的話卻咽了下去:“你昨晚在門外,多半什麼都沒看見,算了。”白羽倒是也不理她,異常認真地盯著眼前的雕像出神。夜央不想被若姒追問,隻好躺在草堆上假寐,暗中卻半眯著眼偷看白羽的神情。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座皇廟,雖說沒有皇族之人前來管治卻異常的幹淨,似乎每日都有前來供奉之人主動打掃。普通人懷著敬仰之心自然不敢進來留宿,唯有夜衣仗著自己的皇子身份帶著他們大搖大擺地便來了。按夜衣的話說,這是長生廟,這廟中供著的雕像是他住在沅水村的那位阿姐,說是當地的村民敬重愛戴這位皇族的公主所以建了這廟。可是在夜央看來,那尊雕像有些年頭了,倒不像近幾十年所建。雖說那麵容已經有些看不清,但卻能感覺那女子身形輕盈,身著小襖衣裙紛飛,氣質非同一般,猶如仙女下凡。莫非白羽與這位公主殿下有什麼過往?雖說還沒見過,可看這尊雕像想來也並非常人。夜央見白羽那麼出神地看著雕像,心中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趕快見到沅水村的那位公主,想看看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能讓白羽如此專注。正想著,誰知白羽突然一個轉身恰好對上她的目光,夜央一時沒反應過來,兩人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對方。直到夜央紅了臉,白羽才移開視線,對眾人道:“都醒了便啟程吧。”“醒了?夜央醒了?”夜央還沒回過神來,便見一抹粉色身影出現在眼前:“你和我衣哥哥……咦?你臉怎麼紅了?發燒了?”說著,若姒探了探她的額頭,轉而又試了試自己的,疑惑道:“咦,好像也沒有啊……難道是太熱了?”夜央清了清嗓子,連忙起身繞開若姒收拾東西,身後的夜衣看著她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喂喂,說說嘛。我衣哥哥的披風怎麼會在你身上?”一路上,若姒對夜央可算是不依不饒。“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做了噩夢而已。阿衣怕我睡得有些涼而已。”夜央經不住她的磨人,隻好招了。“什麼?怕你涼了?衣哥哥,我昨晚也睡得很冷啊,你怎麼都不關心我!”若姒聽了便蹦到了夜衣麵前。“若姒姐姐,你昨晚睡得那麼熟,呼嚕聲我都聽到了…還說冷……”“小!石!頭!你不是說你昨晚睡得很香嗎!”“啊…我……”夜央看著前麵的三人,沒注意到白羽什麼時候來到了身邊。“什麼噩夢?”“啊?”夜央一下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珠子轉了轉,開口道:“我夢見了我在河邊戲水的時候忽然小腿抽筋,溺水了。”“就這樣?”白羽似乎聽出了她話中有話。“身邊好像還有一個叫溟的男子,可是他不會浮水。”夜央試探般地斜眼看了看白羽的神情,可是白羽對這個名字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哦,那當真是場噩夢。”說完,白羽便揚長而去,自顧自行到前麵去了。這反應,難道真的不是?夜央心裏默念著,不知不覺步子便慢了下來。“喲,總算讓我抓著你了。”身後突然響起一個清冷的女子的聲音,她的聲音很小,卻字字清楚。“左劍。”感受到脖子上的劍,夜央放慢步子,漸漸地停了下來。“嗬嗬,許久不見,上一次讓你跑了還真是可惜。”“你到底為什麼對我緊追不舍?我們之前好像並沒有見過。”“今日一見,倒是比第一次見你聰明了些許。想殺你的理由嘛,那可就多了,你想讓我說哪一條?是你搶了我師兄呢?還是你明明是個沒有身份的小丫頭卻得到這麼多人相護呢?”“我都要死於你的劍下了,你還有什麼顧忌?莫非你覺得你的劍術殺不了我?”“哼,連激將法都學會了。雖然我不吃這套,但是告訴你也無妨。其實要怪就怪——”說著,眼前一道黑影飄過,身後之人的話突然戛然而止。夜央想側頭去看,哪知才稍稍一動,那利劍便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鬆開她。”身後的聲音嚴厲冷漠。“師兄來得比我想象中快嘛。”左劍的聲音沒有一點驚訝,也沒有一點害怕,手中之劍也沒有放鬆的跡象。“想比比我們兩個誰的劍快?”說著,白羽搭在左劍肩上的劍稍稍用力,也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左劍不怒,反倒是笑了:“嗬,我倒是不介意。就算輸了,她也活不成。我就怕師兄你會心疼。”“那就比比看!”說時遲那時快,白羽一個側身,長劍破風卻沒有劃向左劍的脖子,反倒沿著她的劍身向前。眼見兩把劍逼近夜央之時,白羽突然一把攬住她,右手稍稍用力,擋開左劍的同時用力往後一躍,三人之間頓時拉開數尺。對麵左劍穩下步子後,忽地笑了起來:“師兄啊師兄,我還以為你當真是無情,原來隻是說說而已。真不知道你這一舉動到底是心疼她呢還是心疼我呢?”白羽沒有說話,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帶著夜央飛身離開。身後傳來左劍如笑語般的警告:“夜央,可千萬別再讓我抓到你一個人,下次可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了。”“不是說了讓你見了她能避則避嗎?”夜央被白羽攬著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她把劍架在我脖子上,我怎麼避……”“……”“你是如何發現的?”“我既然答應要保護你,自然不會放著你不管。”“哦。”夜央看著周遭飛速掠過的景象,不遠處,已經能看到長生湖的一角。那湖麵的波光粼粼,讓她竟有些眩暈。眼前的一切竟開始變得有些眼熟:“溟!你說我們倆的身形誰更快?”漓音雙手背在身後,嬌笑著看著坐在地上賞月的溟。“嗯,讓我想想,那可不好說。”溟故意逗她。“哼,那我們比一比啊!”漓音說著便拉著溟的衣服想讓他起來。“好好好,比比比。可是,怎麼說我也是男兒大丈夫的,不如這樣好了,我讓你十步如何?”溟一點沒有要起身的樣子。“那也行,反正我贏定了。”說完,漓音帶著狡黠的笑容一溜煙便消失在了溟的視線中。許久後,溟才不緊不慢地起身伸了個懶腰,溫柔笑道:“再多讓你幾步也罷。若是不叫你心服口服,以後如何治得住你?”漓音輕盈地變幻著步伐,轉頭見他遲遲未追上來,以為自己贏定了,正準備停下來欣賞周遭景色之時,卻見一道白影從遠方而來,似黑夜中的一道光,轉眼便至眼前。可那光卻未停下,她感覺自己腰間忽地一緊,一轉頭,原來是已在溟的懷中。“你初次見我時竟刻意隱瞞了你的功底!”她作出一臉不悅狀。“噓,”溟將手指放在唇邊,側頭笑道:“別辜負了這番湖光月色。”兩邊的景色還未至眼前似乎便已遠去,隻餘下逐漸靠近的長生湖越發清晰。月至中天,一輪彎月落在湖麵上,平靜的湖麵有如一麵明鏡,映得那月光還有些刺眼。不知哪來的魚群突然躍出水麵,魚兒在月下嬉笑著,趁著月光曬出自己優美的身姿,一尾尾似搗亂般攪碎了那輪湖月,留下一片片水波朝四麵八方散去。眼前的景色美得讓她忍不住睜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到了。”耳邊傳來的輕柔聲音有些讓人難以分辨,她側頭看過去,仿佛看到白羽如溟般在月光下對她回眸一笑,眼角狹長,唇角勾起。雙腳落地的瞬間,剛剛發生的一切如夢一場,當她再看向白羽時,他的神情卻如往常般冷漠。隻見他忽然道:“方才我若不在,你該如何。”這句話似歎息似無奈。“人生來便有一死而已。”夜央說完自己笑了一下,不知是在笑自己剛剛的錯覺,還是在笑方才的生死一線。白羽聽到她的話,頓了頓腳步,發出了極其輕微的一聲歎息後道:“以後小心些,畢竟……”話說了一半,他卻沒有再說下去。夜央也沒有問,剩下的那半句歎息深埋在了淺淺月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