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真的有奇怪的聲音?難道和小石頭之前說的有關?”自從若姒來了後,夜央別的沒學會,這死纏爛打追根究底的功夫還是會了一點。“隻是感覺有些怪異罷了。”追問了半天,白羽才肯開口,可也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今晨我見到阮公主時,她並不像一個從睡夢中被吵醒之人,反而梳妝精致,妝扮體麵甚至端莊。若是說她一直未入睡,也不至於梳妝還如此完整;可若是說她接見了貴客,白晝初始之時,堂堂公主殿下又會見誰呢?”想起阮公主的種種行為,夜央不禁也產生了疑惑:“說起來,整個公主府似乎都有種不尋常的感覺。明明公主的位份在王爵之上,可為何府邸卻以白府為名?早膳我見公主的樣子,似乎府裏平日也是白大哥做主,這一點我實在是有些想不通。府邸內的家仆似乎也不尋常,每個人都心事重重的樣子……”見身旁的白羽有些沉默,夜央突然記起他也是個為皇室效力之人。自己在這裏就著公主和王爵侃侃而談,似乎有些不知輕重。她連忙止住,轉而道:“可能是這一路走來遇到了太多事,許是我想多了,你不用在意我剛剛說的那些。”“不,你能這樣想,”白羽突然轉過頭來,看著她的眼睛道:“我很欣慰。”他的眼神中有亮光,可是夜央看不懂那是什麼意思。“阿央,永遠不要止於表麵。你要記得,疑和惑要牢記於心。”夜央看著他的眼睛一時忘記了所有的疑問,耳邊的浪聲、眼前的月光、夜風的清涼都統統散去,隻留下那一雙黑色的眼眸,帶著期許的星光。等緩過神來,夜央才覺得這樣的對望不免讓她麵紅耳熱,連忙轉過去。心想著說些什麼,便想起了近日常常在夢中出現的那個場景,詳盡地告訴了白羽。聽完她的夢境,白羽的神情才有了些變化,隻是並非驚訝,而是了然。夜央斷定他定是知道些什麼,可是卻不願告訴她。夜央正要問道,白羽搶先一步岔開道:“想起了什麼了嗎?若是沒有,便去別的地方吧。”疑問還未開口便已被拋之腦後,夜央搖搖頭,隻好起身離開。就這樣,兩人沿著長生湖邊走了大半夜,甚至任幻土將他們移至長生湖的另一側都沒能讓夜央想起點什麼。眼看著月即將落下,好在白羽熟悉幻土,這才讓兩人順利返回白府。“阿央姐姐!阿羽哥哥!你們累不累?”剛踏進大廳,一個小毛孩就衝了出來,手裏捧著一個花瓣造型的別致小碟。那碟子雖好看,但上麵放著的一坨坨暗黃色的東西與它顯然有些格格不入。“你們快嚐嚐!這是公主娘親教我做的花糕!”說著,一隻還粘著白色粉末的小手拿起了一坨有些費勁才能看得出是花型的東西便要遞給夜央。可惜還沒到夜央麵前,就被白羽攔下了。小石頭見兩人都沒有要吃意向,隻好作出一副哭喪樣子。這個招數對白羽自然是不起作用的,但是多少還是勾起了夜央的善心。夜央從他手中接過“花糕”,看著他期待的眼神,勉強微笑著吃了下去。“是不是還不錯?公主娘親剛才嚐了一塊說很好吃呢!”小石頭用手背蹭了把鼻頭,一臉得意。接著轉過頭對白羽撒嬌道:“阿羽哥哥,你也嚐一塊嘛!”白羽看著他,許久才伸出了手,卻在接近碟子的刹那轉了方向,快速地幫他把鼻頭上那一片白粉抹了去,之後便不再看他,麵無表情地從他身旁地走了過去。小石頭見他伸手那一刻的驚喜頓時淪為了尷尬,看得夜央在一旁沒忍住笑出了聲。“什麼事這麼開心?”夜央回過身,原來是夜衣和若姒回來了。“夜衣哥哥!今日公主娘親教我做了花糕,你快嚐嚐看!”小石頭一見他們便又打起了精神。夜衣在夜央身邊頓住了腳步,笑看她道:“能讓阿央笑得這麼開心的東西,那我定然是得嚐嚐。”說著便將一塊“花糕”放入了嘴中。夜央心中很是佩服夜衣,即便是如此奇特的顏色味道,夜衣從頭至尾卻是細細品嚐且麵不改色。“衣哥哥,你別吃——”話剛出口卻已經晚了,若姒隻好歎道:“哎喲,小石頭做的糕點你如何敢吃,吃了定會中毒!”“是嗎,我覺得倒是不錯。你要不也嚐嚐吧。”夜衣回身笑道,眼中別有深意。“就是啊,若姒姐姐,你看夜衣哥哥都說不錯了!來,我喂你!”還不等若姒反應,小石頭飛速地從碟子裏拿起一塊“花糕”,一個猛地起跳,準確無誤地塞入了若姒微張的口中。若姒此時的臉色可謂是一陣青一陣白,有些左右為難。想要吐出來,可瞄了一眼在一旁的夜衣,隻好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一陣艱辛地吞咽之後,若姒終於恢複了過來,二話不說便眼神鋒利地轉向了小石頭:“小!石!頭!”之後,小石頭的慘叫聲便傳遍了白府的每個角落。接下來的幾日,夜央和白羽又沿著長生湖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卻也沒能想起些什麼,而阮公主和白大哥派出去打探的人也回報說這裏並沒有哪戶人家丟了閨女。雖說尋親沒有什麼進展,可是夜央這幾日在白府倒是休息得不錯,幾日下來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奇怪的夢,每日也是一覺睡到天黑。又是一日早膳過後,眾人在決定去向時,若姒突然跑到了夜央身邊。“夜央,你們今夜就不要再去長生湖了,我們一起去阮水河看星河舟好不好?”若姒這幾日和夜衣逛得有些無趣,正巧碰上星河舟入水,便硬要拉著夜央他們陪她。“星河舟是什麼?”雖說夜央無意去,但難得受邀,便隨口問了問。見她問起,若姒便興奮地解釋道:“我也是這兩天聽這裏的人講的!長生湖岸有一種會發光的白沙,每年這個時候他們都會用這種白沙做一艘好大好大的沙舟,然後從阮水河下水,一直引入長生湖入口。因為是那白沙所造,沙舟會慢慢下沉,最後隻在阮河河底留下一路光亮。聽說那時整條阮水河都會如星河一般閃閃發光……”“用離鏡之沙造舟?”夜央這幾日夜夜見到那白沙,倒是沒有特別有興致。“好像是這個名字……咦,你怎麼知道?”若姒的動作頓了頓,然而沒有受多大的影響,便繼續張牙舞爪道:“最重要的是,這裏的村民都會把那些不能為人所知的私密之事寫在紙條上扔到舟內,隨著它一起沉入河底。聽起來是不是很有意思?”說著,若姒便自顧自地拉著夜衣撒嬌道:“衣哥哥,我們一起去吧!我也想寫!”夜衣不禁莞爾道:“你有什麼私密之事?”“我當然是——唔,這可不能告訴你!”她連忙捂上了嘴,生怕說漏了一個字。“阿央,你想去嗎?”夜衣眼神越過她,直接看向了夜央。“衣哥哥,你怎麼這麼關心她啊!”“方才莫不是你求著阿央去的嗎?”“我可沒求她,”若姒的聲音明顯少了一點氣勢,顯得有些生硬:“我是在邀請她。夜央,我反正要和衣哥哥去,這次你想去…我也不介意……”夜央本想拒絕,哪知道身旁白羽竟開口讓她去。她有些疑惑,隻聽白羽淡淡說道:“再去長生湖也無用,不如休息一下。”聽到他這麼說,夜央也隻好點頭同意。今夜月圓,月光照亮了阮河兩岸擁擠的人群。每個人手中都攥著一個泛著淡藍色光的沙球,那球裏便是他們平日深埋心底的私密之事,將自己無可言說之事托付於一艘即將沉入河底的沙舟,所有人的麵上都是如釋重負的神色。夜央看著他們將手中的沙球迫不及待地拋進那艘緩緩駛過眼前的星河舟,心中卻有些不明白:為何每個人都有秘密?到底是何事讓他們不能將之公諸於世?若是不能說不能做的事,又何必去想?又何必讓它發生?畢竟自打她從花轎裏醒來,還未碰到任何事她不能說與他人聽。即便是自己的良擇之力,也是白羽不讓她說,並非她有意隱瞞。正想著,身旁的若姒突然抬手用力,隻聽見“嗖”的一聲,她手中的沙球如同其他無數的沙球,穩穩地落在了舟內,瞬間就無法辨認出來。若姒見那球消失,忍不住跳起來歡呼慶祝。就在這時,背後有一個遲來的沙球直直地朝她的後腦飛去。“啊!”在熙攘著歡呼雀躍的人群中,若姒的驚呼瞬間被淹沒了,隻有在她周圍的夜央幾人聽到了。夜央甚至還沒來得及問,便見她一手緊握著那個已有些散架的沙球,一跺腳,怒火朝天地朝身後的人群中擠去,轉眼便消失在了眼前。待到夜央他們找到她時,他們早已遠離了河邊。隻見若姒站在一家屋舍的紙燈籠下,對著火光看著一張紙條發愣。她應是沒找到沙球的主人,於是隻好便窺了人家的秘密。“若姒。”夜央喊了她一聲。隻見若姒轉過身來,看著夜央,呆若木雞。三人走到她麵前,夜衣伸出手來作勢替她把脈,笑道:“莫不是被一個沙球砸壞了腦袋?”若姒難得沒有搭理她的衣哥哥,而是依舊神情呆滯地朝著夜央揮了揮手中的紙條,道:“夜央,我好像找到你的親人了。”夜央愣了愣,連忙取過紙條,借著搖晃的火光看紙上的秘密。那紙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盼女歸來—許家雙老。看清字的一霎那,四人麵麵相覷,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驚愕。每個人都各懷心事,一時間竟無言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