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蘇聯家庭為躲避“大清洗”隱居西伯利亞荒野42年
百味人物實錄
當一個蘇聯家庭逃往西伯利亞的原始森林時,誰也不曾料到,他們的隱居生活將持續40餘年。
20世紀30年代,斯大林發動的“大清洗”席卷整個蘇聯。為躲避追捕,西伯利亞的一戶人家逃往渺無人煙的荒野深處,過起了原始部落般的隱居生活。茂密的森林切斷了他們和文明世界的所有聯係,當這些曆盡磨難的“隱士”再度現世,日曆已翻過了42年……
無人區深處的意外邂逅
1978年的一個夏日,蘇聯南西伯利亞阿巴坎地區薩彥嶺鬱鬱蔥蔥的針葉林上空,傳來直升機的轟鳴,以女地質學家加林娜·匹斯曼斯卡婭為首的4人小隊正在勘探礦產資源。飛行員的目光穿過駕駛艙的玻璃四下掃視,試圖尋找一塊臨時著陸場。不經意間,他在大約兩公裏外的一座小山腳下捕捉到某種異狀——那裏有一大塊呈暗黑色的土地,似乎是被誰耕種過;而且,從空地的麵積和形狀推斷,這應該是多年開墾的成果。
一時間,機艙裏的科學家們驚訝得說不出話。根據官方記載,薩彥嶺的原始森林從未有過人類定居,是名副其實的“處女地”;何況,它距最近的村鎮也有近300公裏。鑒於情況不明,勘探隊不敢貿然前去一探究竟。在與世隔絕的西伯利亞荒野,“與一個陌生人遭遇比與一頭野獸遭遇更危險”。於是,眾人退回16公裏外的臨時營地。經過周詳的準備,勘探隊選了個天氣不錯的日子,在背包裏裝上各色禮物,向那塊空地的方位徒步進發。為防備不測,匹斯曼斯卡婭特別仔細地檢查了藏在腰間的手槍。
在那座小山腳下,科學家們有了更多難以置信的發現:一條崎嶇不平的土路、一根橫倒在山腳下小阿上、充當獨木橋的原木,以及一座存放樺皮舟和幹土豆片的簡陋木棚。
最讓眾人屏氣凝神的是河畔的一座黑色茅草屋。匹斯曼斯卡婭回憶道,“要不是那上麵有個和我的背包差不多大小的窗戶,我肯定不會想到裏麵能住人。”
“咯吱”一聲,茅屋的門打開了。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位“好似童話人物”的老者,他赤著腳,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襯衣和更加破舊的外褲,胡須和頭發很長……
見對方麵露驚恐,匹斯曼斯卡婭連忙以和善的語氣打招呼:“老大爺,打擾您了!”
沉默片刻,老人才略帶不安地輕聲回應:“你們好歹走了這麼遠,進來坐坐吧。”
一行人踏入“類似中世紀建築”、“比洞穴好不了多少”的茅屋,發現它竟是老人及四個子女共同的棲身之所。其中兩個女兒說起話來“猶如鴿子叫”,外人幾乎聽不懂。
科學家們忙不迭地送上禮物——果醬、茶和麵包,卻被主人悉數拒絕。當被問及是否吃過麵包時,老人回答:“我吃過,但他們(指他的子女)沒有——連見都沒見過。”
因宗教信仰而被迫逃亡
見對方戒心太強,科學家們隻得暫時告辭。好在他們的時間和物資非常充足,又經過幾次登門拜訪,老人及其子女開始接受“不速之客”,他們的遭遇也一點點浮出了水麵。
老人名叫卡普·奧西波維奇·利科夫,原本居住在秋明州,是東正教舊禮儀派(亦稱老信徒派)信徒。舊禮儀派發端於17世紀中期,成員多為貧民和低級教士,他們對外宣傳平均主義和無政府主義,反對政府的橫征暴斂,對沙皇彼得一世推動的現代化改革持激烈抵製態度。這種特立獨行的信仰,導致該教派數百年來一直是當局打壓的對象。
20世紀30年代蘇聯“大清洗”時期,當權者意欲“純潔意識形態”,舊禮儀派的日子愈發不好過。1936年,利科夫的兄弟死於巡邏隊槍下,目睹慘狀的利科夫嚇得魂飛魄散,和妻子阿庫麗娜收拾了簡單的行李和一些農作物種子,便帶著時年9歲的兒子薩文和剛兩歲的女兒娜塔莉婭背井離鄉,一路向東,遁入哈卡斯共和國阿巴坎河盆地的原始森林中。
1940年和1943年,利科夫家族添了新丁——兒子德米特裏和女兒阿加菲婭。誕生在簡陋茅屋中的兄妹倆從未見過家人以外的同類,他們對外部世界的了解全部來自父母的講述。一家人唯一的“娛樂活動”,是每人輪流講述自己的夢想。除了大兒子薩文,利科夫的另外三個兒女根本不知道“城市”的概念,高高的、可以住很多人的屋子——樓房也是陌生事物。“俄羅斯”對他們是個抽象的存在,家裏的藏書僅有一本破舊的《聖經》,阿庫麗娜用它教孩子們認字,用削尖的樺樹枝蘸金銀花汁書寫。
廣袤的西伯利亞保持著千萬年前的原始狀態,一家人不得不自力更生、靠天吃飯:用樺樹皮做鞋;衣服穿到不能穿才敢扔掉,然後用自己種的亞麻紡紗、織布。穿衣相對容易解決一些,做飯的條件就十分惡劣了。出逃時,利科夫帶了幾個鐵鍋和鐵壺,可是,當這些器具生鏽爛掉之後,他和妻子就找不到替代品了——“神奇”的樺樹皮雖然可以做成盛水的容器,但不能擱到火上,所以,一家人很難吃上可口的熱飯菜。在被匹斯曼斯卡婭為首的科考隊發現時,他們的主食是摻了黑麥和亞麻籽的土豆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