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山水(1 / 2)

洞庭山水

向民似乎有神靈護佑,總有活下來的僥幸。他被溪水衝離了鐵路,又被一片青石灘擋住,慢慢蘇醒過來,頭、眼睛、喉嚨還在疼痛著。他要急著起來,一動下身一股劇痛,痛得汗淌下來。他的右腿斷了,每動一下就剜心似地痛。往岸上遠處看,看到岸上有幾間茅草房,像有一兩戶人家,喘息了一陣又強忍著痛向岸邊爬去……

到了廣州,沈珩和在東京時的組長接上頭,把東西交給他們,韓仰山就想回去,組長挽留了他們。沈珩也說:“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了,一生難得出這麼遠的門,應該多看看,多和革命黨人接觸,增長一些知識,這是人生中一次很重要的機會。”他們暫時留了下來,每天受到盛情款待,每天都有人給他們講革命的道理。他們漸漸開闊了眼界,多年來一直誤投誤撞的心理從懵懂中醒悟。這些革命黨人和他們以往見到的軍政人物不同,和他們殺富濟貧的宗旨倒有很多相同的地方,隻是看得更多更深遠。他們思想裏每天都在發生著大的變化,後來竟一起加入了革命軍的隊伍。

韓仰山一直掛念著向民,希望革命軍的隊伍裏也有他,沒有他就像少了什麼。向民曾度過了許多風浪,相信這次仍能闖過來,可一想到武昌分手時的經曆就感到淒涼。他和沈珩、李中義商議後請了三個月的假,沿途去找他。一出廣東,就挨站打聽,一直到了武昌也沒有一點消息。又坐船回到無錫,打聽了許多人,仍沒有人見到他。韓仰山還知道其他弟兄的地址,找了幾天,竟是一個也沒有找到。他徹底失望了,“完了,他們肯定都沒了,再也見不到他了!”沈珩說:“沒有找到他,也沒有他的消息,不一定就已經遇難。三個月的時間不多了,我們已經是革命軍人,有鐵的紀律,到時必須歸隊。現在我們再往回找,沿途登載啟示,如果他還在,希望能夠看到。”臨走時要把埋藏的兩箱金磚帶上,挖開後發現東西已經沒了,不知道落入什麼人手裏了。

向民的腿是鄉村郎中接上的,醫術並不高明,一個月後下地,才知道落下走路一拐一拐的毛病。盡管這樣他仍對這一家人感激不盡,如果以後有機會應該報答。勉強能走了,就不想再給人家添麻煩,要這樣走著回家。手裏拄著根棍子一拐一拐的,每走一步那地方就要痛一下,他咬著牙往前走。加上身體虛弱,一天走不到二十裏。過了汨羅,身上能換錢的東西都沒了,隻能邊走邊乞討。晚上沒雨就睡在路邊,下雨時畏縮在屋簷下。想自己二十多歲的年紀經曆頗為豐富,現在又淪落到社會最底層,和人乞討也叫得出口,時常感慨萬千。

前麵人多了,富麗的樓房和低矮的茅屋形成對比。在這種地方討要,總比一路上的窮鄉僻壤收獲要多。迎麵來了幾個騎在馬上威武的軍人,後麵是一小隊步兵簇擁著一輛嶄新的西洋馬車,上麵坐著一對年輕的夫婦。路上的人急忙躲避,他也跟著躲到了路邊。車上的人說笑得十分融洽。他也跟著眾人新奇地看過去,當看到車上的時候立時驚呆了,像傻了一樣,碗失手掉到地上。他像回避著夢魘,低下頭,蹲下去。馬車從身前經過,他手捂住臉,裏麵的血滾熱得要從麵皮下湧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