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拿著玉佩去東湘找你爹爹,娘得睡一會兒。”婦人蠟黃消瘦的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慈祥地撫摸著女孩紮著倆羊角辮兒的頭,說:“雁子乖,待會兒你就跟著隔壁娃子爹去東湘,你爹爹他是個大將軍,可威風了。”
鄉下人中流傳著這麼一句話:賤名好養。所以某個大雁南飛的季節,女孩呱呱墜地之時名字也就定了。雁子七歲半了,撿柴做飯、給娘煎藥、照顧隔壁三歲的娃子弟弟。雁子玩弄著脖子上的玉佩,猴身佛麵,雁子猴年出生,男戴觀音女戴佛。她歪著小腦袋問:“娘不一起去嗎?”
婦人搖搖頭,往日白皙圓潤的臉蛋如今卻被病魔折磨得顴骨凸起,麵黃肌瘦。“娘困得很,得好好睡一覺,等娘睡好了再去找你們,到時候咱們一家就團聚了。”
外麵傳來娃子爹的催促聲,是東湘的商隊來了。西岺地處偏僻,四麵環山,而且山路蜿蜒崎嶇一般人還真走不得。所以但凡來西岺做生意的商隊總會雇傭一個本地人來帶路。娃子爹就是靠這個吃飯的。
雁子半信半疑的點點頭,一邊應著娃子爹一邊背著小包裹往外走,出門前還不忘囑咐娘親:“娘,那你趕緊睡啊,早點醒趕上我們啊。”
“噯,”婦人哽咽著,眼睛卻瞪得大大的,拚命的朝著門口望去,直到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得無影無蹤。“咳咳咳咳。”這就是回光返照吧,婦人苦笑,這油盡燈枯的身子能撐到現在也著實不易了。“雁子,娘對不住你啊。”一道白綾自房梁穿過垂下,婦人拖著病弱的身子爬上了凳子上,將白綾打了死結,慢慢地往自己脖子上套……
“娘、娘、不要啊。”雁子驚醒了,原來是夢啊,雁子舒了一口氣。卻因為汗水濕了後背,加上身下這塊床板又硬又冷一下子難以入睡。兩年前娃子爹跟的那個商隊在半路上遭到了劫匪,慌亂中娃子爹讓自己使勁兒往前跑,她人小自不會有人注意。雁子跑了很久很久,她不敢回頭看,一個勁的往前跑。在失去意識之前,她仿佛看到了燈火。雁子運氣好,倒在了這方圓百裏唯一的人家也是唯一的客棧門口。掌櫃的跟她說這兒名叫歸離坡,西岺的人們無論是回來還是離去都得經過這兒。雁子想著這樣一來娃子爹和娘也一定會來這兒,她就暫且在這兒等他們一會兒。於是這一等就是兩年。
“篤篤篤”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天寒地凍的大半夜誰還來投宿不成,反正也睡不著,雁子其他穿好衣服準備出來開門。
“誰啊,大半夜的敲這麼急,死人了啊。”老板娘徐氏急衝衝的邊套衣服邊去應門,瞪了一眼剛剛踏出房門的雁子,啐了一口:“全是些好吃懶做的貨兒,開個門還得老娘親自動手。”
雁子沒理會徐氏的罵罵咧咧,是習慣了也是沒有辦法。她準備去廚房燒水,路經門口,門外的寒風夾著雪花吹得雁子臉頰生疼。她不禁向門外望去,漫天飄灑的雪花被月光照亮,簡直像是,不屬於這個季節的繁花。
雁子微微窒息,她看到了比錯季紛飛的繁花還要美的景色。那是一雙如濃墨般漆黑的鳳眸,平靜若深潭又濃稠得似要化掉這世間的任何色係。而那雙眼睛的主人,十一、二歲模樣,身姿高挑,五官精致不說,那雙眼睛著實美得讓人沉淪。雁子想,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生得跟妖精一樣好看。察覺到有人盯著自己看,陸西月好看的眉頭不禁微皺。
雁子有點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急忙收回自己的視線,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招呼客人。來的是母子三人,遭遇與雁子有些相似,去東湘的路上遭了劫匪,三人逃了出來,準備暫住這兒等家人來尋。掌櫃的見他們衣著富貴談吐得體,定不是一般人家,於是鞍前馬後伺候他們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