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陰冷的地牢裏，火光一明一暗，發黑的青磚地上老鼠與蟑螂如若無人般肆意在人前橫行，空氣中彌漫著黴味，餿味以及某種令人作嘔的惡臭味。茗霜見到杜雲芝的時候，她正蹲在地上埋著頭吃飯，發黃的囚衣，枯亂如草的頭發，殘缺不堪的瓷碗和滿是傷痕的雙手。
“雲芝……”顧金枝撲了過去，揪住欄杆，滿麵淚痕，抽泣著：“雲芝…你受苦了。”
杜雲芝置若罔聞，頭也沒抬繼續用手往嘴裏送飯，簡單咀嚼幾下就囫圇咽下。她手中那夾雜著幾片類似青菜的黏糊東西，在茗霜看來根本都不能稱之為食物，而她卻吃得猶似海味山珍，津津有味。茗霜的心，徒然一緊。
“雲芝，我來看你了。雲芝，你說句話啊，雲芝……”顧金枝已然泣不成聲，她一邊拍打著鏽跡斑斑的欄杆，一邊不停地呼喊著杜雲芝的名字。
“雲芝，你怎麼了？我是金枝啊，顧金枝……”
素來落落大方不拘小節的顧金枝自然是不會懂，即便淪為階下囚，衣著襤褸蓬頭垢麵，但杜雲芝骨子裏還是那個心比天高的杜家三小姐，她怎麼可能受得了顧金枝那滿是同情憐憫的目光，又或者說，顧金枝越是這樣，她就越發不堪。因為有的時候，憐憫才是這世上最狠毒的刑具，它鞭撻著絕境中那最後一絲尊嚴。當然，茗霜隻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倒是那領她們進來的中年獄卒因為收了顧金枝不少‘見麵禮’，見金主伏在地上不被待見，他好心湊上前勸慰道：“顧小姐莫要傷心了，這杜小姐整天都是這個樣子，估計是被打傻了。”
顧金枝聞言刷拉一聲站了起來，一把揪住獄卒的領口，怒道：“什麼？你們還打她！她一介弱女子，你們居然也下得了手！”
獄卒自知說漏了嘴，連忙辯解道：“不…不是我…是上麵會時不時來人審問，杜家老小無一例外啊。”
“杜家其他人呢？”
“呃，因為怕他們串供，所以上麵特地吩咐將杜家人分間收押的。”
顧金枝氣得麵色通紅，她咬咬牙鬆開了獄卒，還沒等對方喘一口氣又命令道：“快帶我去見你們刑部尚書溫大人。”
獄卒清了清嗓子，斜睨著她們，語調頗為怪異：“溫大人豈是說見就能見著的啊。”
“這樣夠了吧。”顧金枝從懷中掏出一定金子塞到獄卒手中，一臉鄙夷地催促道：“快點帶路。”
沉甸甸的金子幾乎快閃花了獄卒的眼睛，他立馬忘記了剛才被她扯得差點窒息的痛苦，又點頭哈腰起來，“是是是，顧小姐且隨小人來。”
走到茗霜麵前時，顧金枝停了一下，抬眼，眼眶尚紅，“對不住了，霜兒，硬拉著你過來。本來想介紹你和雲芝認識了，誰知道……我現在要去溫大人那兒問個清楚，你先回去吧。”
茗霜會意一笑，“沒事，金枝姐你趕緊去吧，我把這些吃的拿出來就走。”她手中提著的食盒，裏麵都是都城內有名的小吃糕點。
顧金枝感激地點了點頭，又看了一眼坐在地上仍在埋頭啃食的杜雲芝，歎了口氣便跟著獄卒急匆匆地走遠了。
“鹽焗雞胗、古老肉、龍井蝦仁……”茗霜一邊報著菜名，一邊將食盒裏的菜一道道擺在欄杆外，待全部取出來後，她衝著杜雲依笑得燦爛：“這些都是小姐以前愛吃的菜，我應該沒有記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