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雲芝將殘碗裏最後一口飯咽下了肚中,她放下碗,緩緩仰起頭,蓬亂的頭發下唯獨那雙明眸依舊熠熠生輝,與這髒亂的環境格格不入。
“沒錯,你記得可真清楚啊,果然是天生的奴才命。”
“哎呀、”茗霜一臉喜出望外,“原來小姐認得我啊,我還以為您會繼裝癡犯傻呢。”
杜雲依也不惱,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起身來走到茗霜麵前,對於地上排列的豐富佳肴不屑一顧,反唇相譏道:“你分明一副來看戲的嘴臉,我若輕易地成全了你,豈不失了身份?”
茗霜冷笑:“哦,小姐還知道自己的身份啊,我還以為小姐久不見天日忘了自己階下囚的身份了呢。”
孰料杜雲芝聞言不怒反笑,“嗬嗬,說到身份,我也有一言相告。”
“願聞其詳。”
杜雲依手握住欄杆,整張臉湊到茗霜的麵前,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惡毒起來,她張開嘴,吐著毒芯:“你以前是杜家的一條狗,如今是柳家的一條狗,所以即使表麵再如何的風光靚麗,歸根究底你也不過是一條、狗。”
杜雲芝這翻話連諷帶譏,字字紮在人身上,不見血不留疤卻是切膚之痛。
茗霜麵上一絲窘迫一閃而過,強忍著心中的不快,說道:“小姐善言,霜兒銘記於心。日後每逢清明十五,自不會忘記替小姐上一炷香的。”茗霜提起食盒,正準備離開之際,隻聽杜雲依喚了一聲:
“碧珠……”
茗霜一驚,手一鬆,食盒散落在地。
“瞧你這反應,你果真認得那個女人。”杜雲依冷笑著,挖苦道:“我就說了,來這種髒敗不堪的地方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女人,果真也隻有你們一些天生下作之流了吧。”
茗霜沒理會她刻薄的挑釁,追問道:“碧珠來過這兒?”
“是啊,同她那個禮部尚書的夫君一起。”杜雲芝眨了眨眼睛,笑得詭異,“她還問了我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呢,你想知道是什麼嗎?和你有關的哦。”杜雲依臉忽明忽暗,在昏暗的燭光下有點扭曲,她自問自答般繼續說著:“她問我,在你進宮之前,恬兒是不是將什麼東西交由你保管了……”
茗霜呼吸一滯,腦中一片空白。
“是什麼東西呢?嗬嗬……”茗霜驚慌失色的表情逗樂了杜雲依,她笑得毫不矜持。
良久,茗霜低低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杜雲芝止住了笑聲,但麵上的笑意未減,她很認真地托著下巴思考了一下,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因為,我也想看戲啊。”
茗霜心中苦笑,“想要看戲,小姐也得先從這裏出去才有可能。不然,霜兒隻會覺得小姐是在好心提醒霜兒要提防小人搬弄是非。”她彎腰撿起食盒,渾濁的空氣已侵入五髒六腑,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杜雲依冷眼看著茗霜的一舉一動,冷笑道:“現在知道了吧,官家小姐可不是什麼輕鬆活兒啊。高處不甚寒,一個不小心可是會死得很難看的。”
“就像小姐您一樣是嘛。”茗霜撫了撫裙角的灰塵,“霜兒記下了,告辭。”
杜雲芝沒再出聲,她依著欄杆,望著茗霜漸漸遠去的背影,幽幽地飄出一句話,像是對那個遠去的人又像是自話自說:“現在的你,是不是終於開始有點理解當初的我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