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變幻無常,反常似如炎夏:方才還是日光滿天,轉眼卻是陰雲密布,瞬間冷涼了許多。天幕好似一個陰鬱的少女,蔚藍的天色漸漸地陰沉,被沉重的灰蒙蒙所取代。不甘示弱的頑風四處流竄,把樹枝刮得彎彎曲曲,疑似山雨欲來。
距離許都還有一段路程要走。經曆了多年的治理,許縣呈現一幅欣欣向榮的景象:一排排房屋錯落有致,一條條大道寬敞幹淨,一座座石橋蜿蜿蜒蜒,一條條河水清清淺淺,一棵棵楊樹高大挺拔……每一張瓦片、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每一滴水珠、每一棵樹木都顯得那麼舒適自然、大氣愜意,這些建築、景觀多一分不會再增加城都的繁榮,少一分也不會分去它本身的光彩。
幾乎每一個踏進許縣的人們無不驚歎此城的繁華熱鬧,無法用任何語言來描繪。
眼見天降暴雨,一條趕集的巷子裏,擺攤的小販們急急忙忙地收拾貨物,更多賣蔬菜瓜果的農民們反而卻興奮地搓手。他們眯著眼睛,逢見熟人便要打聲招呼,嬉笑地相互客套,紅潤的臉龐露出幾許笑容:
“似要下雨了罷?你咋還不趕回家去?”
“趕回家?為啥?不就是要下雨麼?——下雨好哇!你們瞧那田地都幹涸了數日,倘若再不下點雨水,可要麻煩了!”
“說得有理!若是沒了那些農田,俺們可就沒法過活了!”
“這倒也是!不過,這得依靠曹大人的‘屯田’法子——他毫不嫌棄俺們殘疾的身體,讓俺等殘兵從事了農事,不再打仗,這才有了活命的路子……”
“是哪!苦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尋得了這塊寶地——你們看,這城啊、屋啊、田啊,多麼富饒,多麼富足、多麼安定!就算一輩子耕種,離不開也值了!”
“嘻嘻!瞧你窮酸的,倒學起先生們的口吻了。”
“可不是?俺們可要仔細地護好,要是誰敢前來搗亂,俺定找曹大人去評理兒!”
“還一口一句地叫著‘曹大人’?快改叫‘曹丞相大人’了罷?那人日理萬機,哪有工夫理會這等粗鄙零碎的小事?瞧瞧你們,牛皮吹大了罷?嘿嘿……”
“噓,你糊塗了不成?他是‘曹大人’哪!那人還未任領‘丞相’一職!況且那位大人的都城都移去了冀州的鄴城,此處是許縣,是天子的腳下……”
“怕甚麼?誰不知那人著手準備了許久?況且都是大夥兒的意思,誰會反對?”
“哈哈!你這張利嘴,倒真是會說話!”……
農民們咧開嘴角,愉快地交談著,如同往日一般,也不怕被旁人聽去。但見周圍變得冷清了,隻聽隔著一排房屋的對麵傳來一道喝聲,打破了往日的平靜:
“讓開!讓開!讓開!”嚴厲的叱喝伴隨車輛的嘎吱聲響。
農民們聽罷,隻因好奇,便匆匆地收拾了一番,結隊地跑去看熱鬧。
隻見一條街道上,趕有一輛馬車,由一群差役駕駛。差役們頭帶布冠,身穿深色官服,麵含煞氣,路過的平民百姓們見罷,皆都自動讓開了一條道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馬車緩緩地走著。
春風吹過車上的窗簾,簾子起飛,露出一個老人的身影。人們好奇極了,卻又不敢湧上前,他們伸長了脖子,睜大了眼睛倏地瞧見那老人曲起的雙腳鎖有一副厚重的腳鐐——難道,那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竟是犯人?
眾人的臉色全變了,看向那馬車由稀奇變得厭惡——不怪乎他們態度的轉變,實在是天下大亂幾十年,好不容易稍微地太平,活著的人們安安分分地守著農田過日子,誰會不識時務地去做甚麼雞鳴狗盜之事?況且這裏是許縣,是北方最大的諸侯——曹操治理的地方之一,何人竟敢如此大膽,竟也不怕丟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