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似如漫無目的,隻管撒丫子大力地狂奔,它的背上載有三名焦急而不安的逃亡者:一名少年和兩名青年。遠遠地瞧去,那少年雖和那兩名青年皆都風塵仆仆,細看之下卻頗為眉清目秀,令人抵不住地疑惑那少年究竟是男子還是女子。
那三名逃亡者,赫然是華雲、司馬懿和徐庶。
周圍的環境陌生而熟悉,一成不變的草地一眼望不到盡頭,繞過高高低低的樹林,放眼望去竟無一戶人家,萬籟寂靜,除卻飛獸從林裏時不時傳來的隱約動靜——咦!這不是他們最初逃離時的情景麼?華雲後知覺地得出這麼一個結果。
她被馬匹顛得七暈八素,下意識地向後靠去,靠向了司馬懿的懷裏。司馬懿的懷裏熱乎乎的,她覺得舒服極了,一時忘形,無知地蹭了幾下。
司馬懿一愣,低頭瞥向華雲,忽聞她身上散發一股味道,相當好聞。他忍不住悄悄地湊近華雲,貪婪地嗅著,不知為何他強烈地認為那味道應該喚作女兒香——沒想到,華雲也隻是看上去像個小子而已,身子卻如尋常女子一般忠實地呈現柔軟嬌嫩的本質,教人頓生憐惜……想起她的醫理舉世無雙,司馬懿著實心中一動,不由地更想貼近她,卻被身後的徐庶那一句勒馬的喝聲給震住。
司馬懿眨了眨眼,居然有一種一瞬間就清醒了的形容。
他微微地皺眉,心下有些不快,又稍微疑惑:他竟也有忽然著魔的一天?
他快速地收斂吃驚,並不打算讓旁人知曉。
他穩住心神,效仿徐庶,四下環視,耐心思索。
不必司馬懿開口詢問,他都清楚眼下的情況——自從華雲憑借羊躑躅毒倒了龐德等人之後,他們策馬逃跑便已有了一個時辰。隻歎前路漫漫,他們竟也迷惘該如何逃離此地,尋得自家的主公,不得已,他們隻好讓駿馬帶路,不成想,駿馬不僅沒能順利地載他們逃開,反而卻迷了路。
“怎麼不走了?”眼見駿馬原地踏步,華雲小聲地詢問。
徐庶歎氣地回答:“不好走呢!咱們一直在繞圈子!”
“啊?甚麼?迷路了麼?那該怎麼辦?”華雲聽罷,急紅了眼——她之前想得真是太過樂觀:她怎能一口斷定他們就一定會逃得出去呢?這是雍州邊境,他們人生地不熟,如此消耗的話短時間之內倒也罷了,長時間就……
她不敢想像他們將來饑餓乃至餓死的可怕場景,她甚至有點後悔:早知如此,不如繼續當俘虜算了——雖說當俘虜難堪了些,至少小命不必堪憂啊!
“勿急。”許是她的臉色十分難看,司馬懿竟然意外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華雲驚奇地看向司馬懿,卻見司馬懿轉過頭去,對徐庶道:“仲達若沒記錯,方才這馬是從北方走的,這次咱們走西方,總能出得去。”
“也罷。”徐庶此時想不出有用的法子,因而同意了司馬懿的建議。
於是,駿馬再次揚蹄,載著三人直奔西邊方向。
這次他們終於走出迷途,沒再繞著圈子,可憐他們卻遇上了比繞著圈子更可怕的事情:奔至半晌,忽見前方一百步的距離竄出了一排人影,似要擋住他們的去路!
華雲他們定睛一看:這不是龐德等人麼?
華雲嚇了一跳,差點失聲尖叫。
她就算不認得其他麵孔,也不敢忘記龐德——那虎虎生威的雙目,還有翹翻了天的粗眉和胡須,加之史書上的記載和數天的相處,留給她極深的印象……盡管那人的裝扮比之前汙黑了許多,她仍敢確定,那人正是龐德本人。
徐庶眼裏閃過一絲凶狠,他並不打算停馬。
龐德率先跨前一步,一點也不懼怕飛奔的駿馬朝他衝來,大聲地喝道:“降否?先生的快馬若能從某的身上踏過,某也能在死之前連馬帶人將你們斬成四段!”
徐庶一聽,氣勢一斂,立馬勒住了駿馬。
駿馬相距龐德一丈處,堪堪地停了下來。
馬在原地踏步,不安地甩著馬頭。龐德大手一揮,領兵圍住他們。
徐庶和司馬懿沉默不語。
華雲也垂頭喪氣:她得承認他們逃跑確實失敗了。
龐德麵無表情道:“下馬——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