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木椅上,我雙手撐著下巴,不住的歎氣。不知不覺的竟然來了豫州,和新野也不知隔了多遠了。我該怎麼辦?逃跑?嗯,逃跑!
“就算要逃跑現在也跑不了啊……”我悲歎。“什麼逃跑?”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一驚,險些從木椅上摔下來。我進來時並沒有關門,曲拂正站在門口疑惑的看著我,手停在半空,看來方才本來是正想敲門。
我連忙起身招呼她坐下“沒什麼,我已經將屋子打掃好了,你進來坐坐。”
曲拂見我不答也不再多問,看到梳妝台上的琴時,徑直走了過去“這琴是你的?”她伸手在琴弦上撫弄一番,彈出一曲調子,雖短,卻是悅耳。
我讚賞之餘,還添了幾分惆悵,若我能學會彈琴,以後不是便可以彈給諸葛亮聽了嗎?
“不是,我來時便有了,這琴方才布滿了灰塵,看來是許久無人打理了。或許在我之前有人住過這間屋子,走的時候忘了帶走吧。”
曲拂輕笑一聲,淡道:“又或許是那人不想要了,將它丟棄了吧。”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見她看得出神,眼裏有著太多的情緒是我看不懂的,悲傷、懷念、掙紮……太過複雜。
“這是一把焦尾琴。傳說東漢蔡邕在”亡命江海、遠跡吳會“時,曾於烈火中搶救出一段尚未燒完、聲音異常的梧桐木。他依據木頭的長短、形狀,製成一張七弦琴。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為”焦尾“。”焦尾“因音色悅耳且製法特殊因此聞名。”
“你好像對琴很有研究,你……”我好奇的偏過頭看向她,她笑著看我一眼,眼裏的情緒消失殆盡,手自琴弦上拿開。
“這不是研究,是常識,你若有空也該多學學。”
“我才不要!懶得學。”我彎著頭看她,手指輕輕的敲打著梳妝台“難道你願教我?”
她將我偏著的頭擺正,忽而正色道:“女子不學這些,以後可要擔心嫁不出去。”
我悻悻的收回了目光。嫁?我想嫁的人未必願意娶我……見我深深歎了口氣,曲拂心思一轉,試探著問道:“怎麼?有心上人了?”
我躲開她好奇的目光,雙手環膝,將頭埋在手臂裏,悶聲道:“沒有!”
“編謊話也不編的好一些。”她輕笑說道:“對了,我是來喚你下樓的。櫃子裏放了衣物,換上便可。”
所謂的衣服,就如同以往的製服一般。清一色的白衣,雖不是華貴,卻也十分精致。
玉娘一身紅衣,在我們之間極其顯眼。她來回將我們打量一番,我站在最後,一個不起眼的位置,低垂著頭,唯恐被她看到。她也的確沒有看到我,所有的目光都停在最前的曲拂身上,曲拂很美,自我第一眼見她時便這樣覺得。
“你叫什麼?”玉娘停在曲拂麵前,一白一紅格外好看。
曲拂對於她的“看好”似乎並不領情,神情冷漠,答道:“曲拂。”
玉娘點了點頭,道:“好名字。”曲拂頷首,沒有回話。玉娘徐步走到堂上,拂袖而坐,陽光自窗外投進,落於她一頭的金飾,閃閃發光。見此,堂下的女子大多是羨慕的,我偷偷望了一眼曲拂,後者依然低垂著頭,神情淡漠。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有著令女子羨慕男子喜愛的花容月貌,多才多藝又不為金銀所動,氣質高潔,非是一般農家女可以比擬的。我正想著,玉娘已輕笑道:“入了園子,大家今後便是姐妹。隻要大家好好學,榮華富貴自然是伸手即來。”
所謂榮華,就是用自己一生的幸福去換取高牆之中的爾虞我詐。現在的練習,隻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編造一個華麗的籠子,待到日後,將自己牢牢鎖在籠裏,正如方才在涼亭中所見的鳥雀,天空仿佛近在咫尺,可每一次的靠近都隻會撞上冰冷的鳥籠。
之後玉娘說了什麼,我也沒在意,隻是隨著眾人走到了一處庭院,今日的第一課,便是學禮。
庭院十分清靜,鮮少有侍者出入。相比其他院子,這裏簡單許多。玉娘領著我們走到一棵大樹下,樹蔭遮蔽,微風徐徐,倒也涼快。走至樹下,空氣中隱隱傳來淡淡素雅清香。我嗅了嗅,正好奇這香味是自哪裏飄來的,眼前卻旋落下一片雪白,輾轉飄落在地上。
我彎下身,伸手將它拾起,定睛一看,冠如蝶,色似雪。我湊近聞了聞,果然清香來自於它。
微風襲來,四周突然飄落了許多這樣的花,紛紛揚揚,竟讓我有一瞬仿佛又回到了隆中的雪季。
花落在我的肩上,頭上……我伸手,任落花臥在掌心。心裏難得平靜,若是從前,我這樣立於雪中,總會換來他無奈的淺笑,嘴裏說著胡鬧,卻總是拿了錦袍陪我一起在院中觀望落雪。那時分明離他很近,我卻覺得我們的距離還很遙遠;他對我到底是怎樣的感覺呢?他對每個人都很溫柔,我猜不出他心中所想,隻盼望著自己能夠與他人有所不同。我小心試探,終究也隻是如同漫天飛雪,看著美,伸手握住,躺在手心的卻是冰冷液體,最終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