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出手,緩緩向他的身邊挪了挪,顫顫巍巍的用手指挑起他的發,正打算為他別在冠上。猝不及防,他卻突然緩緩睜開眼,見我此時的動作,黑玉般的眸子帶著一瞬的疑惑。
“先生……我是想……”見他看著我,我立馬心慌的放下手,還想著怎麼和他解釋。馬車卻猛的一晃,我重心不穩,驚呼未起,人已斜斜得倒向諸葛亮……
“諸葛先生,沒事吧?”駕車的車夫透過簾子問道。
諸葛亮淡淡道:“沒事。”
此時的姿勢很是尷尬,我躺在諸葛亮的懷裏,還能聽到他胸膛中一陣陣的心跳和衣襟上的香。
一雙手緊緊拽著他腰際的衣裳,慌忙的不知所措,頭上他淺淺呼吸灑在我的額頭,兩人都沒開口說話,馬車裏突然寂靜下來。
緩過神來,我連忙跳離他,頭卻猛地撞向車頂,痛呼一聲後,忙抱著頭躲在一旁,直直麵對著車壁。
身後墨香緩緩靠近,沒等我轉身,抱著頭的手便已經被他微涼的手拿下,繼而他輕輕揉著我的腦袋,輕歎道:“何時才能改了這小孩性子。”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笑了笑,也不說話,也不拒絕。
魯肅早早就在周府門前等著,見到諸葛亮身後垂首的我時,問了一句,諸葛亮笑笑隻道是隨從,魯肅便沒有多問。
魯肅先行上門請人通報,半晌,便見一男子向我們走來。
一雙眼睛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卻又深不見底。膚色晶瑩如玉,深黑色長發垂在兩肩,泛著幽幽光。身材挺秀高頎,站在那裏,說不出的豐姿奇秀,神韻獨超,給人一種高貴清華感覺,很少見男子能將一身玄袍穿得如此飄逸出塵,我好奇的打量著他,隻覺得他有些眼熟,仿佛早先在哪裏見過一般。
魯肅笑喚了一聲“周都督”,想來此人便是周瑜了,果然如曆史記載,是個美男子。
周瑜親自領著我們進了內堂,一番敘禮後,周瑜坐於主位,而諸葛亮與魯肅分別於賓位,我是諸葛亮的隨從,自然不能入座,自端站在一旁靜靜侯著。
來時,諸葛亮曾告訴我,若是覺得累可不用隨他進屋,免得我無趣。可我怎麼可能不進來,諸葛亮和周瑜的第一次較量正是自這裏開始,如此好戲可是萬萬錯過不得的。
魯肅先問周瑜:“如今曹操驅眾南侵,現下大臣們分為兩撥,一言和,二言戰,主公如今不知如何決策,一切待將軍下定論,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周瑜沉思一番,道:“曹操以天子之名,其軍隊是不能抗拒的,並且聲勢浩大,不可輕敵,若是戰便一定會敗。若是投降,不定還能求得一份安寧,我意已決,來日見主公,一定如實以報。”
我一愣,竟沒想到周瑜會同意投降。
諸葛亮也是微斂眸子,陷入深思。魯肅聞言愕然,急道:“將軍此言差矣!江東基業已經經曆了三世,又怎能旦夕間棄於他人?伯符遺言,外事托付給將軍,今正盼望著將軍保我河山,將軍怎麼可以說出這樣懦夫的話!”
堂內沉寂半晌,周瑜方道:“江東六郡,生靈無限。若是遭受了兵戈之禍,必會歸怨於我,所以瑜認為降最為合適。”
魯肅連忙接過話道:“不然,將軍是大英雄,自然能夠保住江東,使之脫險,曹操未必能夠如願。”
兩人在堂內辯駁起來,諸葛亮卻始終端坐著不關己事的不發一語。
須臾,諸葛亮卻突然一聲冷笑,笑聲含著十足的諷刺意味。我還從未聽他如此笑過,莫不是他覺得周瑜是個膽小怕事之人,便對他失望了?
還在爭辯的兩人聽到諸葛亮的話皆是一怔,周瑜淡淡的看著含笑的諸葛亮,疑惑問:“先生為何發出冷笑?”
我原以為諸葛亮會覺得周瑜不好,可是他卻搖頭道:“亮不笑別人,隻是笑子敬不識實務罷了。”
魯肅?我一驚,竟想不到他居然會說魯肅不識時務……
魯肅也是不解的看著諸葛亮:“先生怎麼反笑起我來了?”
諸葛亮道:“周都督欲要降曹,實在屬於情理之中。”
“先生不愧是先生,果然是識時務之人,與瑜倒是想到了一塊。”周瑜語氣很是欣慰,可眼裏的失望卻是一閃即過,化為深深打量。
我雖對三國時期的曆史不大精通,也沒有好好在意過他們每個人的性格。可也隱約了解周瑜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實在與今日膽小勸降的模樣挨不上邊。
在亂世,脫離了戰場,脫離了戰甲和刀光劍影,並不意味著戰爭就此結束。譬如現在,便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場。雖不知周瑜與諸葛亮心中到底打了怎樣一幅算盤,可我想,定沒有他們表麵所表現的那麼簡單。
他們的戰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