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散文是一種交談方式(1 / 1)

後記:散文是一種交談方式

當前的散文作品,在數量上,可以用“泛濫成災”來形容。這種繁榮,並沒有給散文界帶來喜悅,反而呈現出悲觀的色調——一年閱讀下來,能給人記憶深刻的作品有幾篇呢?亮色是有限的,甚至是微乎其微的。

我覺得,這是一種敘述倫理的敗壞和墮落。打開當前的散文論壇或期刊,無疑給人一種進入複製時期的感覺——題材大同小異,敘述語調相互模仿,沒有境界——作家的個性在消失或被時代的語境遮蔽。我是持悲觀論調的人,因為我確實沒有看到奇異、奇絕的作品。

1997年,《大家》雜誌推出“新散文”欄目,刊載了大量的有別於新時期作品的散文,給散文界春風拂麵,湧現了周曉楓、祝勇、龐培、熊育群、王小妮、於堅、黑陶、張銳鋒等優秀散文家,聯同張承誌、張煒、賈平凹、車前子,形成強大的“散文泥石流”,為散文的發展提供了動力、表明了方向。新散文,作為一種發展的、動態的散文體,已經廣為認同,並被一群更年輕的書寫者所繼承。我得益於它。我以為,新散文不僅僅是一種新的散文體,把散文從工具論中解脫出來,更是一種散文運動,讓散文回歸到“五四”時期,回歸到唐宋,回歸到源頭《史記》,告別口號,告別公共語言,告別外部賦予的意義。新散文的敘述倫理與古典是一脈相承的,與社會的和諧發展是相吻合的。

近幾年,散文似乎停滯不前,既沒有新的優秀散文家出現,也沒有優秀的散文作品出現。更可怕的是,網絡的迅捷性和娛樂性,使散文處於一種流體狀態,到處覆蓋,所淹之處,麵目全非——已沒有倫理可言。

“在場主義”試圖把散文從流體狀態中拯救出來,讓散文回到散文,回到生活本身,回到我,回到當下;讓敘述回到個人,回到經脈,回到趣味。這種拯救是一種群體的冒險行動,無論失敗與否,它都給我們某種暗示:需要把自己從人群中區分出來,從我中辨認出另一個我。

散文集《生活簡史》收錄了我近年寫的部分敘事散文。在這些散文裏,我嚐試建立自己的敘述倫理係統。題材決定敘述的行為方式,同樣,語境決定敘述的速度、力量、質感。就像河穀和水量決定河水的流速。是的,我一直在做這樣的努力:你的敘述要麼有趣味性,要麼有推動力,要麼有關聯性,要麼有謙卑性,否則,毫無意義。這是我在某些文本中,顯得絮絮叨叨,或斬釘截鐵的原因。個人的敘述倫理完全是建立在自己脾性、氣味、境界等基礎之上的。我努力把散文寫成是我們的一種交談方式,用寫遺囑般的真誠,用祈禱般的卑微,用老人般的安詳。

2009年1月6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