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怕我喝醉?”鍾原一眼便看出了許菱的心思,畢竟相識十多年了,彼此之間的默契也算得上爐火純青了。
鍾原倒是絲毫不避忌在許菱麵前露出自己柔軟的那一麵,自顧自地又要了一杯酒。
“你自己看看,幾點了?”在他的手端起酒杯之前,許菱搶先掰過鍾原的手腕,將表盤幾乎貼到了他的臉上,又趁這個機會把酒杯推到一旁。
鍾原確實不適合喝酒,今天尤其不適合,且不說他酒量如何,這樣子的借酒澆愁,隻怕也是會更容易醉的吧。
鍾原皺著眉頭,時針確實已經指向了九點;他掏出車鑰匙滑動著砸在吧台上:“給,後門!”說完起身,晃晃蕩蕩地朝後門走去。
許菱長舒一口氣,快步跟了上去。
到家的時候,鍾原的酒勁已經醒的差不多了:本就沒喝多少,又開著車窗生生讓涼風吹了一路,現在除了傷感,酒意全無。
衝了個澡,迦同還沒回來,他便回了房間,邊看文件邊等。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迦同的生日,同樣的,也就是迦異的生忌。自從那場意外之後,這個日子就變得淒涼起來,迦同也再沒有開開心心地過過生日;鍾原卻每年都會為自己心愛的妹妹準備一份禮物,悄悄地說上一聲:“生日快樂”。
時針慢慢地遊過了十一點,樓下才傳來乒乒乓乓開門的聲音。
隨後便是匡嫂的聲音:“小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見迦同的腳步踉踉蹌蹌,她快步上前,“小心點小心點,先生估計已經睡下了,仔細吵醒了他。”
鍾原聞聲下樓,見匡嫂正用半抱的姿勢雙手攙著已經醉成一攤爛泥的迦同,手足無措。
再看早就不省人事的迦同,腳步纏綿,一身酒氣,小臉紅得就像剛落了果的山楂。
鍾原伸手從匡嫂手中接過迦同,讓她枕在自己肩上,又轉臉對匡嫂說:“我來吧,已經很晚了;您先去休息,夜裏冷,別著涼了。”
匡嫂應著,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好幾眼才回了房間。
鍾原的這個妹妹天生叛逆,又從小被全家寵慣壞了,脾氣秉性更是如公主一般;父親過世之後更是再也沒有什麼能威懾住她讓她能稍微聽話一點的了。
鍾原將迦同小心地抱回房間,看著躺在床上酣酣地睡著的妹妹,心想這丫頭一定是和自己的同學朋友慶祝生日去了,心裏覺得既生氣又心疼;大概因為是雙胞胎的緣故,雖然性別不同,迦同與迦異之間感情也十分的好,因此每年的今天,她自然也更加傷心。
他擰了把毛巾給她簡單擦了下臉,又細心地扯過被子為她蓋好,轉身回房間拿了個粉紅色的小禮物盒放著她床邊的桌上,方才離開。
鍾原總是一早來公司,像習慣了每天早起的鳥兒,十分享受那股被露水浸濕的,綠油油的葉子散發的香氣一般。
這些年來,他早就學會用忙碌的工作來徹底麻痹自己,好讓自己騰不出時間來胡思亂想。用辛呈的話講:鍾原是被關在了一間叫餘知予的房間,無法脫身;鍾原笑笑,沒有關,那房間房門大開著,他隻是不想出來而已。
清晨的陽光數著樓層一層一層地彌漫著,透過空明的玻璃將一大片金黃直灑進辦公室;曚曨的朝陽,滿滿地散發著希望的味道。
昨晚的酒精作用似乎還有些殘留,鍾原感到有些微微的頭痛;他抬手揉了幾下太陽穴,閉著眼睛緩了一小會兒才在桌前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文件。
桌上厚厚的文件中寫滿關於那個項目的一切,其中一大部分是父親當年親自做的,就連名字,父親都為它取好了——金展元。
鍾原不解其意,也不明白當年父親為何始終放不下這個項目,甚至在臨終前口中也仍舊喃喃著這個名字,叮囑自己一定要完成。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滑過文件一角署的舊日期。
他的眉間不自覺地被收緊,五官也驟然間冷冽了下來,再無心將那堆文件看下去。
鍾原沉沉地吐了口氣,神情坦然得像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囚犯,好像再無需同那些恐懼和無助做無謂的鬥爭,也不必再閃躲周旋一般地,平心靜氣地來麵對那些回憶,那場屬於青春的回憶,如夢般存在的那場回憶。
那段往事就這樣被全盤翻出,赤裸裸地擺在他麵前。
那一年,的確發生好多事,多到足以改變他的人生,鍾迦異的人生,和餘知予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