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的傷(1 / 2)

那一年,的確發生好多事,多到足以改變他的人生,鍾迦異的人生,和餘知予的人生。

那時的鍾原,還是堯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察。

和幾乎所有那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樣,他的骨血裏充滿著對夢想的執著和對未來的期望。也正因為如此,最初接手調查那樁謀殺案的時候,除了覺得作案手法有些怪異之外,鍾原並未作多想,隻是一如既往地卯足了勁兒,像上緊了發條的齒輪一般。

半個多月的時間裏,堯市接連發生了幾起人口失蹤案,並且之後又陸續發現了失蹤者的屍體,殺人動機不明,作案手法卻十分古怪,而且手段細膩狠辣又老練,更詭異的是現場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破綻,哪怕一丁一點的線索也沒有,偵破工作也一度陷入僵局;最大的突破就是在最近的一次偵查時發現了嫌疑人的蹤跡,並且在追捕中,鍾原開槍打中了嫌疑人的左手手腕,聽那聲慘叫,嫌疑人是個女人。

若不是幾天前那場車禍導致了鍾迦異的死,恐怕許菱也不會這麼快想到這一點:之前的兩個死者,一個是元盞的合作夥伴,一個是元盞的員工,又加上迦異;而且,與迦異一起出事的,還有餘沛殳。由此許菱開始懷疑,凶手的目標,怕是元盞吧。

跟迦異一同出事的餘沛殳,跟鍾原的父親鍾泉,辛呈的父親辛曆是“異姓兄弟”,鍾原稱呼他為“二叔”。他為人處事十分嚴厲,一臉橫肉,不苟言笑。

出事那天,他去學校接了迦異準備出去參加個會議,不想在路上出了車禍;迦異當場死亡,餘沛殳也在送醫途中停止了心跳和呼吸。

許菱將這個聽上去似乎有些牽強又十分大膽的推理說給鍾原聽時,鍾原隊裏剛剛接到群眾報警,崇璽別墅區有可疑人員出沒。

鍾原正因著弟弟的死整個人都在恍惚,根本無力分析出個因為所以、這樣然後出來;聽到許菱這麼說,他腦中隻是閃電般地闖進一個奇怪的狐疑:二叔家就住在那個崇璽別墅區;而且,今天早上,餘知予給自己打電話時,說是正在父親家,要親自給父親收拾一下遺物。

鍾原心中隱約感到了不安,上麵的行動指示還沒下來,他顧不上多做分析,更加無法安心等待行動指示,拉上許菱,便朝著別墅區駛去,一言不發,一路上隻將車開得飛快。

路邊的大樹嘩啦啦地揚著葉子從車窗旁經過,卻根本來不及在車窗玻璃上留下半秒的影子;車輪飛快地碾過堅硬的柏油馬路,一刻也不停地狂奔著。

隻用了二十分鍾,車子便從市區躥到了郊外。

下了車,鍾原遠遠地看見餘知予的車停在門口,便徑直朝餘家的別墅走去。

那幢白色的房子,此時正安然地矗立在那兒。陽光正好,草地正綠,花兒正香;一旁的秋千上,幾隻蝴蝶正歡脫地拍著翅膀。

可是別墅可見處緊閉的門窗和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卻在隱約中透著一股神秘又陰森的詭異氣息,讓緊隨鍾原身後的許菱有了提防。

“別開門!”鍾原的手碰到門把手的一瞬間,許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他大聲喊著朝僅僅幾步之遙的鍾原伸出手去,試圖將他拉回來。

但是為時已晚,一股強大的力量夾雜著碎片瞬間湧出,那氣勢就像突然發怒的獅群,想立馬將人吞掉一般。

許菱一躍而起撲向門口的鍾原,飛撲的力度加上來自爆炸的氣浪,兩人被推離開門口足有四五米的距離。

鍾原根本沒有時間反應,也完全沒來得及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那一瞬間過後,他隻覺得身上不知是哪裏痛得鑽心,自己想動又動不了;等到身上的痛感逐漸消失,眼前淩亂又可怕的一切也都跟著模糊了起來;他覺得眼皮越來越澀,越來越重,漸漸的,好像隻有呼呼的聲音環繞在耳邊,分不清是風聲還是別的什麼聲音。

許菱來時穿了外套,因此隻有胳膊受了點傷,意識也還算清醒。他掙紮著挪向一旁已經昏迷的鍾原,推了幾下,鍾原卻仍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再低頭看時,才見鍾原身上白色的t恤已經被鮮血浸濕,殷紅的液體在雪白的衣料上肆意蔓延,像古時征戰南北後在地圖上吞並的領土一般,急速擴大著範圍。

鍾原徹底醒來是在幾天以後。

連續的高燒和身上背上的傷口流失的血液使他整個人看上去憔悴不已,臉頰幹癟著嵌著五官,連目光都是空洞散漫的。

考慮再三,許菱還是把餘知予在那場爆炸後失蹤的消息告訴了鍾原;餘家的別墅被那場爆炸夷為平地,緊隨爆炸而來的大火又將剛剛形成的那片廢墟吞噬得幹幹淨淨。

鍾原即使再無法接受也不得不明白:高溫幾乎會毀掉一切可以證明曾經是生命的東西。而同樣作為一名警察的自己,當然知道,許菱口中的“失蹤”,隻不過是對無法斷定死亡的一種保守的說法;而之所以無法斷定餘知予的死亡,無非是因為已經無法找到她的屍體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