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在家嗎?”迦同一進門就朝樓上喊著,“我往你辦公室打過電話了,馮域說你根本沒回公司;你去哪兒了,連手機都關了……”她轉頭看了跟在身後的辛呈一眼:“車在呢,他肯定在家!”
辛呈茫然地點點頭,卻見匡嫂迎麵諾諾地走了過來:“小姐,辛小姐,先生在客房;他剛剛……帶了個人回來……”
匡嫂欲言又止,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全都是為難。
“帶了個人回來?”迦同聽得一頭霧水,“走,上去看看!”說著,便拉了辛呈匆匆上了樓。
客房裏隻開了四角的小燈,光線並不十分明朗,可是已經足以讓推門進來的兩個人看清楚床上躺著的那個人的臉。
鍾原被突然的開門聲嚇了一跳,回頭看了一眼才輕輕地將握在手裏的餘知予的手放下。
辛呈愣在那裏眼睛一眨也沒眨地足有半分鍾,隨後她突然轉身,飛快地跑下了樓;迦同則瞬間瞪大了雙眼:“天哪!”
鍾原隻在她們進門時將自己的視線移開了一秒,就又迅速轉回到餘知予臉上,隻是始終沒有說話。
“哥,她是……”迦同伸手指了指床上,又指了指鍾原,語言係統全盤紊亂,“她不是……你……她怎麼……啊?”
迦同隻見過餘知予一麵,是在八年前,迦異和二叔的葬禮上。
“你先出去吧,這事兒以後再說,讓我靜一會兒……”鍾原沉沉地提了口氣,低聲說道,兩眼卻始終緊盯著餘知予的臉。
迦同識趣地退出了房間,又用力地甩了甩頭自言自語地說:“我是不是今天把頭撞壞了?該不會是出現幻覺了吧?”
房間裏的鍾原思緒再次神遊起來,他越想越靜不下來,腦海中的問題繼續一個接著一個冒出來,爭先恐後地撞擊著他的邏輯線,最終卻絕望地糾纏在了一起,亂作一團。
“先生,有電話找您……是馮先生。”匡嫂輕輕叩著房門。
敲門聲將鍾原的思緒拉回現實中來,他木木地起身轉身走出房間,又極小心地反手關上房門,沒發出半點聲響。
屋內,此時的餘知予也正在慢慢蘇醒。
也許是睡得久了,睜眼的一瞬間竟被這並不算十分強的光線刺得雙眼隱隱生疼;她抬手揉揉幹澀的眼角,掙紮著坐直了身體,又將這陌生的房間草草地打量了一圈:空空的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
她仔細回想著,試圖梳理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一切:她記得自己從酒吧“逃”出來之後,腳還沒站穩便覺得後頸間一下刺痛,然後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現在的她,不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都不知道距離那下刺痛,時間過了多久。
她隱約聽到門外有人講話的聲音,便起身下床,拖著沉重的步子朝門口挪去。
開門的瞬間,正巧鍾原推門進來,餘知予幾乎直接撞了個滿懷。鎮定劑的藥效還未完全退去,她的腦袋裏還嗡嗡地吵著,身體裏也像灌滿了鉛;她搖晃著後退了幾步,踉蹌地險些摔倒。
“小心!”鍾原一把將她扶正了起來,慌亂中遊走著視線尋著餘知予飄忽的目光。
“怎麼是你?”餘知予這才看清鍾原的臉,她的臉上掠過一絲驚喜,隨即又飛快地消失了;她掙紮著從鍾原的雙手中掙脫,轉身順手扶住一旁的一把椅子,才不至於摔倒,“我怎麼會在這裏?”
鍾原伸出的手被晾在半空好一會兒,直到確定餘知予已經站穩,才借著抬起的手將房間裏的燈打開;又從口袋裏掏出那張紙條,打開來遞到她眼前。他不想對她有任何隱瞞,更何況,這件事本就無需隱瞞:“這裏是我家;中午有人打電話給我,我找到你的時候,隻有這個……”
餘知予低頭看了一眼紙條上的字,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她即使再聰明,一時之間也無法推斷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鍾原剛剛說“中午”?難道,自己被從酒吧帶走,已經一整天了?
她突然被鍾原從背後緊緊地抱進了懷裏,似乎要將她整個人扣進那幢身體裏一般,力度大到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此刻的餘知予,居然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鍾原渾厚的胸膛和暖融融的體熱,還有那顆近在咫尺,正砰砰跳動的心。
“知予……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鍾原機械性地重複著這句話,既像是問題又像是答案的一句話;他閉上眼睛,感受著眼前這份雖如夢境卻無比真實的存在。
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汩汩而下,沒有一絲停頓地直落到餘知予肩頭。八年來,也隻有在此刻,他可以放肆發泄自己的情感,和那些極少與他有關的,屬於一個正常人再常見不過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