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雨夜真相(1 / 2)

蕭勤撕了一小塊餅,慢慢咀嚼,又看她一眼,並不問那封信的內容。單單看著阿離滿麵為難的笑意,便有些許的不安泛上了眼睫。眼中,便有了烏黑如墨的落寂。

阿離看著他垂下去的睫毛,濃密的如黑夜織就的網一般,牢牢將她網在其中,再也無法騰挪轉折。是順應父命,還是同他一道?眼看著大寧國的軍隊就要攻過來,她此刻若是說一聲別離,是不是太過絕情?

“壞消息?”他還是忍不住猜了出口。

“嗯,說是蕭朗派了大軍攻打潘嶽鎮。”依照信使所說,她推測那些軍隊離此地不過一日的路程。方才的饑餓一掃而空,有種糾葛的情緒在身體裏逆行而上。她一把抱住蕭勤,將頭埋在他的懷中,眼中有一捧血色般的蒼穹在無限蔓延,蒼風淒厲自耳邊呼嘯而去,血液的腥氣在空氣裏緩緩彌漫,口中的香氣漸漸轉苦,連手指上的涼薄也慢慢成了一種刺骨的冷。

仿佛這樣抱緊他,感受他的熱度,她才不會因為對自己已經做出決定而寒心。

“定當,不止如此。”否則,懷中的那個人為何一臉依依不舍的模樣?似一棵風中的扶柳,撒了漫天的飄絮,拂了千般蜿蜒的角度,淒淒而立。

“父王喚我回布隆。”

“什麼時候?”

“立刻,馬上。”她抬頭看他,烏黑長發襯著她一張臉蒼白卻美麗,眼神中氤氳的水汽如花瓣上的露珠,乘著夜色,幾欲滴落。是從未有過決絕與淒涼。

他還以為是什麼!

蕭勤放下一顆心,拍了拍她的背。“又不是生離死別,如何變成這般模樣?”

她聽見他的聲音,像飄浮於那片血色之外,清朗不摻半分雜質。在心力掙紮中,雙手仍舊是死死箍住他的腰,不肯放手。

“小姐,熱水準備好啦……”遠遠的,是詠絮的聲音。

“別多想,去吧。”他的聲線仍舊是一片白羽,輕輕柔柔飄在她的頭頂。“去睡一覺。”這幾日,他摟著她都覺得她瘦了許多。

她收起那份莫名的心緒,仍舊拉了他的手不肯放開。

蕭勤揚唇一笑,“可是要我陪你一起?”

阿離這才破涕一笑,又羞又氣,順手擰了他一下,扭頭而去。

詠絮在木桶裏灑了些熏香用的幹花,水汽氤氳著香氣,活潑潑的撩人。阿離將自己埋在溫暖的水中,這才覺得恍惚又活了回來。

“小姐。”是詠絮的聲音。“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何事?”她舒服得伸出手臂,任由詠絮幫她擦洗。眼睛雖說是閉著的,卻能迷迷糊糊感受到前麵的一個窈窕的人影。

詠絮的聲音像一顆水珠,從她的眉心一路下滑,滑到心髒的位置,倏然分成無數片水痕,凝在肌膚之上。隻聽她道:“小姐可曾記得三年前奚嶺的那一場暴雨之夜?”

阿離睜開眼,警覺地看著詠絮。

詠絮的臉孔在氤氳的水汽裏,變得朦朧,模糊掉了五官,隱隱綽綽的,如一個會說話的皮影般。

“自然。”她如何能忘記?盡管此刻看來,她與蕭勤之間的芥蒂因為彼此的契合而悉數全消,可是他胸口的疤痕還在哪裏,她甚至擔心,若是再有什麼風吹草動,那道可怖的疤痕,還有重新裂開的可能。

詠絮的手輕輕在她的胳膊上搓洗,又緩緩移至她的背後。幽幽的聲音挾著濕氣,自耳後娓娓道來:“那一夜,君上也在。”

簡短的一句話似乎有無窮大的氣力,將她狠狠摁入水中,不得呼吸。阿離隻是記得她親手將寶劍從後麵刺穿蕭勤的胸膛,而後暴雨來臨,自己被蕭朗拉去前殿避雨,又說了些感激和安慰的話。她神情恍惚,瞪大眼睛一夜未眠。第二日的時候,便見到了從布隆趕來的父親,被他眼中的關切感動,這才沉沉睡了好幾日。

她聽見自己的聲線哽咽在喉嚨裏,戚戚的說不出話來。

卻又聽得詠絮繼續道:“我與君上,一直在角落中覷著殿前的一幕。暴雨來臨,你與蕭朗去前殿避雨。我們便見到安平郡主從暗處裏衝出來,麵龐上籠著幾分哀莫的意味,趴在十七皇子跟前哭泣。”

“華顏?”這個名字,她幾乎忘記了三年,而今提起來,唇邊便有了那麼一種食了黃連般的苦。

“是,她哭得滿臉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

華顏心儀的人,竟是蕭勤麼?阿離不知為何心中一動,轉頭問詠絮:“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