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電話麼?”韓冬問。
曉湜盯著手機屏幕上那個牽心扯肺的名字,視線一片模糊。
最終,她努力地搖了搖頭。
不用了。還能說什麼呢?就這樣離開,至少還能保全彼此的顏麵,留下一點可以自欺欺人的回憶。
韓冬對她這樣的態度表示肯定,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從她手裏拿回手機,退後兩步,利落地拆開後蓋,拔出SIM卡,從醫院12樓的窗戶扔了出去。
曉湜被他這一舉動驚呆了——幼稚,意氣用事!這根本就是形式上的一刀兩斷,現在除了手機,能保持聯絡的媒介太多了。
但是,當他把 SIM卡扔出窗外那一刻,曉湜確實覺得,心裏輕鬆了一些。也許,她現在正需要這樣一種儀式,來斷除舊念,堅定決心。
哭幾次,病一場,也隻能到此為止了。不然,還能怎麼樣呢?生活還要繼續,畢業論文還沒有寫完,父母寄予了她那麼多期望,她有什麼資格自暴自棄?
曉湜明白,既然決定放手,就要切斷與那個人的一切聯係,稍一動搖,就會前功盡棄。
那段時間,是她有生以來最難熬的日子,如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索前行,不知道自己能否挺過來,重獲光明。
窒息,壓抑,懷疑,心悸,她經常失眠。兩人在一起的甜蜜時光已經變成利刺,一根一根,深深紮進她的心髒,滴血,銳痛。但是,她隻能咬牙忍著。她告訴自己,一切都會過去的,不管有多難,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會忘記他的,疼痛會減輕,傷口也會痊愈。
前方,縱然已沒有愛情,但至少還有風景。
如果,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那件事……是不是,忘記會容易一些?是不是,斷得會徹底一些?
然而,沒有如果。
所有的過程和結局都已寫好,她無法再找出當時的原稿,將那些殷紅的片段一筆抹去。
曉湜移開雨傘,讓冰涼的雨絲落一些在額頭和臉頰。
她自嘲地輕笑,韓冬是怎麼警告她來著?對,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
也許,我的傷疤從來就沒好過,所以它一直在疼。
曉湜擎著把大傘慢慢走著,城市的街道人來人往,然而,她卻如入空城,滿目荒涼。
天氣陰冷,但她已汗濕重衣,被冷風一吹,每一寸皮膚都瑟縮起來,無法舒展。
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漸少,她終於感到了疲倦——身心俱疲,於是便走進臨街的一家便利店,要了杯熱飲,在窗邊坐下來。
走了這麼長的路,早上吃的那點東西早已消耗殆盡,這時候,再被便利店裏關東煮和麵包的香味一引誘,曉湜頓覺饑不可耐。她想起韓冬給拿的小餅,便從袋子裏掏出一隻,結結實實地咬了一口。
酥軟甜蜜的口感在舌尖四散開來,味蕾的滿足彌補了些許精神的空落。
曉湜長長地抒出一口氣。
這時,她的手機在包中響了起來,她趕忙探手去摸,還沒摸到,另一隻托著小餅的手一歪,掌心的半塊酥餅眼看要掉。她馬上又擰身接住,動作幅度有點大,胳膊撞到了放在桌邊的布袋子。
便利店的長桌本就很窄,這一撞,整個袋子都向地麵滑去,而她已沒有手去挽救。
隻聽“啪”的一聲,伴隨著清脆的玻璃碎裂聲,有深色的汁水溢出來,染濕了布袋子,也弄汙了地板。
曉湜眼睜睜看著一袋心意變成一地狼藉,也無暇去顧及,繼續掏出鈴聲漸大的手機。
而打進來的竟然是個陌生的號碼!不是快遞就是詐騙電話。
一瞬間,懊惱,沮喪,鬱悶,連同剛才的疲倦全都湧了出來。這電話來的忒不是時候!
曉湜不耐地滑動了接聽鍵,嘴裏的食物也顧不得咽,極力克製著情緒,但聲音還是流露出些許不悅,“您好,哪位?”
“我,周紹霆。”一個極有磁性的男中音在電話裏沉沉響起。
曉湜如遭電擊一般立時繃緊身子,“咕嚕”一聲咽下嘴裏的食物。可吞咽動作太猛,餅屑又幹又膩,一股腦全都堵在喉嚨下麵。
“明天晚上有空嗎?”
“呃……”
曉湜隻覺得腦袋完全漿住,而且食道漲得生疼,更加影響她的思考能力。
“明晚五點半,衡山路木蘭坊,知秋雅間。帶你男朋友一起過來,我們澄清一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