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湜緊緊地閉住嘴巴,什麼也不想再說了。既然是周紹霆認準了的,就沒有做不到的,對他這一點的了解,她自認還是有的。
由此看來,這男人是早就打定了主意,根本沒打算給她留商量的餘地。什麼HR約談,什麼好好考慮,不過是走個過場、說兩句場麵話。
可憐她現在才認清形勢,剛才那一番忘情投入的“垂死掙紮”,不過給他徒增笑料而已。
周紹霆後退半步,似乎是特意給女孩留出一些空間。接著,他從西服上衣口袋裏抽出一支通體黑亮的鋼筆,隨手放在桌邊的聘書上,自己則好整以暇地站在一邊,等待著沒有懸念的結局。
曉湜呆呆盯著那塊需要她簽名的空白,感覺正有細密無形的網從四麵八方攏來,而她眼看就要成為網中的獵物,無處遁逃,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
她不是沒有想過周紹霆要她來億疆工作的原因,而她最怕的就是和昔日舊情有關。如果再自作多情一點,她怕,他的所作所為是舊情難舍,想借機尋找複燃的機會。
他已經結婚了!他現在是別人的丈夫,有自己的妻子和家庭。
而她顏曉湜,雖不敢自比高尚,但向來家教嚴格,品行端正,即便秉持著基本的自律和道德感,也絕不會做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更不能有朝一日淪為誰的情婦!
她帶著一點隱忍的怨氣,看向周紹霆,午後疏落的陽光映著他唇邊一抹不甚清晰的笑意,似乎充滿了蠱惑人心的力量。
曉湜的頭腦一點點冷靜下去,不再有幻想和掙紮,隻剩下認命的悲涼。
既然無法改變現實,隻有不卑不亢麵對。
既然無法掌控局麵,隻有牢牢掌控自己。
現在看來,她隻有賭上一賭。賭她一定可以控製自己的心,順利完成在億疆的工作,還清欠某人的人情財物,帶著更出色的工作經曆,踏上新的人生征程。
如此想著,曉湜拉開椅子坐了下去,拿起鋼筆,深吸了口氣,似乎要汲取更多的力量。然後,她將握著鋼筆的手指調整到一個合適的姿勢,工工整整地在麵前的聘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周紹霆俯視著那熟悉清秀的筆劃,眼中的光變得柔和。
待曉湜落筆起身,他又立刻恢複了疏淡的神色,朝她微一點頭,用客套的官方辭令禮貌說道:“歡迎你加入億疆。”
曉湜走後,周紹霆拿起她剛用過的那支鋼筆看了看,那上麵似乎還留有她指尖清潤的觸感。
他的心頭忽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寓的無奈和索然。
這女人還真是麻煩。
他就知道,以她的個性脾氣,就算委屈自己也要盡快還清所謂“借他的錢”。
他之前略作估算,給她定的薪水,足以保障一個單身女孩在這座高消費的城市裏較為舒適的生活,並且,根據她的消費習慣,不出一年的結餘就可以支付她父親在瑞安的費用。
所以其實,你用不著想那麼多的,我隻是,不想讓你生活得太辛苦。
周末,曉湜從醫院回到家,很意外地看到一個好久沒見的人在門外等她。
康寧斜斜地靠在門口的牆壁上,彎折的身子顯得更加清瘦。
他看見曉湜從電梯裏出來,沒有任何反應,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繼續劃拉著手機,像是看見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
看樣子是氣還沒消。
曉湜走過去,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和悅地問他:“你不是有鑰匙麼,怎麼不進去?”
康寧懶懶地把手機揣進口袋,酸溜溜地說:“主人不在,我一個外人,隨便進人家裏,也太不禮貌了吧!”
曉湜直接忽略了他的陰陽怪氣,把他讓進屋裏,邊換鞋邊說:“坐吧,要不要喝點什麼?”
還真是客氣!康寧回想了一下,這女人對他好像一直都是這副模樣,說好聽了叫“相敬如賓”,其實骨子裏就是“不冷不熱”。
康寧走到沙發邊,並沒有坐下去,而是把手搭在沙發背上,低頭站在那裏。
沉默了一會兒,他突然搖頭輕笑一聲,聽上去像是在自嘲,接著沒頭沒腦地問了句很不相幹的話:“我送你的那把梳子,你用過沒有?”
曉湜摸不著頭腦,隻是走到酒櫥,從下麵的抽屜裏拿出那隻小巧的楠木盒子遞給康寧,證明自己還好好地保存著。
康寧接過來打開看了看,保存得可真夠好的,連裏麵的標簽都還原封不動地貼在那裏……
“為什麼不用?”康寧問她。
“平時不大用得著。”
“是嗎?”康寧微微仰起頭,好像在回想著什麼,慢悠悠地說:“我怎麼記得,那天你丟了把小梳子,東翻西找的還挺著急,我以為你經常要用。為什麼我送你的就成了沒用的廢物,仍在角落裏看也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