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麼?”米娜見曉湜的目光直勾勾的,不由輕聲問道。
“哦,沒什麼”,曉湜隨口應著,“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爸了,這幾天都沒給他去電話。”
米娜低頭攪拌著咖啡,“真好,你還有父親可以惦記著,我都不知道我爸長什麼樣兒。”
曉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以前聽紹霆提起過,米娜的生父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很浪漫,但是在她媽媽懷上她以後,偷偷丟下她們母女,悄聲無息地離開了。她很懊悔,自己總是說話不經過大腦,從小到大,沒少吃這個虧。
曉湜有些歉疚地看向米娜,小心分辨著她的情緒。然而,米娜卻若無其事地呷了口咖啡,抿抿嘴唇,抬眼笑著問:“你現在在哪兒工作呢?”
曉湜明顯地頓了幾秒鍾,然後含糊其辭地說:“……一家公司。”
米娜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會兒,“是億疆吧?”
“你怎麼知道?”曉湜簡直有些驚慌。
“我?猜的!”米娜俏皮一笑,滿眼慧黠的了然。
曉湜急忙解釋道:“不是,我隻是……先幹一段時間,積累點經驗,我不打算在那兒長幹的!”
米娜聳聳肩,表示並不在意,“你選擇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去評判,當然更無權幹涉。”她忽然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看來,我還挺了解周紹霆的!”
“我小時候,挺排斥我繼父的,就不願意回家,總賴在我舅舅家。我就是從那時候認識周紹霆的。他是個很……固執的人。”米娜自顧自地說著些看似無關緊要的閑話。忽然,她停下來,很認真地看著曉湜問:“哎,你知不知道,周紹霆在結婚前,回上海找過你?”
聽到這句話,曉湜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米娜,過了半天才訥訥地問:“什麼時候的事?”
“啊?你不知道啊!”米娜很吃驚,躊躇了半天,才說:“那,算了。我就是想站在女人的角度,隨便問一下,你現在放下了嗎?”
曉湜的目光凝滯了片刻,便轉向窗外,似乎是不經意,又似乎是在分散著鬱結的心情,“放下,放不下,又能怎麼樣呢?都過去的事了。”
“你能這麼想最好了,太執著,到頭來為難的是自己。”米娜說得很推心置腹,“其實,有些話我不該說的,因為……”她等著曉湜轉過頭看著自己,才繼續說下去:“因為,孫蕭楠是我表姐,就是我舅舅的女兒。”
這下,曉湜可真嚇得不輕,她從不知道這兩人還有這一層關係!忙解釋道:“米娜,你可別想多了!我真的沒有過非分之想!我去紹霆的公司也就是短期去幫幫忙而已的。”
米娜看她那急於表白的樣子,有些愧疚起來,“看把你緊張的!我沒別的意思,我還是我,你還是你,沒什麼不一樣的。我剛才本來是想說我表姐來著,你怎麼就扯到自己身上了?”
她無奈地笑了笑,“我表姐這個人呢,沒什麼朋友,和我算說得上話的了,有什麼都喜歡和我說說。這幾年,我也聽她說了不少,她和紹霆的婚姻……”米娜歎了口氣,“唉,怎麼說呢?個人有個人的想法吧。”
她說得很隱晦,曉湜也沒心思去揣測,隻不安地回想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怕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米娜看著她心不在焉的神情,覺得這番聊天挺失敗的,她隻顧著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沒有考慮到當事人的感受。
她開始過意不去,暗暗責備自己的唐突和自私,於是伸出手去撥弄著桌上的鈴蘭,試圖尋找些輕鬆的話題。
“我外婆家在法國薩萊,她還在世的時候,我去過幾次。在那邊,鈴蘭是象征幸運的花。尤其到五月初的時候,鄉下的女孩就去林中采摘鈴蘭花,送給心上人。據說,鈴蘭的花語就是‘幸福再來’。”
曉湜隨她一起看著瓶中纖細柔美的小花,一朵朵像是白色的小鈴鐺,散發著茫然幽靜、若有似無的清香。她忽然想起,以前上高中時很喜歡葉賽寧的一首詩:“我踏著初雪漫步,心潮迸湧如初綻的鈴蘭。黃昏在我的道路上空,點起了星星的藍色燭焰……”
米娜說的沒錯,鈴蘭的花語是“幸福再來”,然而,她沒有說後麵的解釋,或許是不知道,或許是故意不說——鈴蘭的幸福會來得特別艱難,並且伴隨著隱約的宿命的憂傷。
傳說總是美麗的,而現實卻充滿了不完美。
曉湜有些釋然地笑了,忽然自言自語地說:“我覺得這樣就挺好了,他有他的家庭和生活,我也會有我的,就像我當初祝福我們的一樣。現在,我很知足,我知道他在那兒,我們愛過,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