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靳昕的聲音懶懶的,好像有意回避她這些問題,隨口搪塞著:“回來後認識的,人家學校放假回來度假,過兩天就回去了。”
陶玉茹心下了然,知道年輕人的小心思,不願意讓她參與,當下也不再多問。拎了套襯衣西褲出來,搭在椅背上,催促靳昕道:“趕緊的,先把藥該吃的吃了,然後收拾收拾,去上班!”
靳昕又一臉的不情願。
陶玉茹歎了口氣,“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人家紹霆像你這麼大,都已經能獨當一麵幫父親打理生意了。”
“他是他,我是我!”靳昕不愛聽了,幹脆又靠坐回床上。
陶玉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啞著嗓子緩緩地說:“你也知道,咱們母子的命都是紹霆他爸爸救回來的。你爸爸長癌那時候,周家的生意剛有點起色,一直對咱們家百般接濟。後來有一次,我去他們家道謝,臨走的時候聽見紹霆他爸媽吵起來了,就是因為你爸的事兒。紹霆她媽媽不大願意了,說生意不好做,再這麼挖錢,底子就空了。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你周伯伯說,生意虧了、沒了可以再做,人沒了就回不來了,國良要是就這麼走了,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玉茹還不能說話,可怎麼辦……”
一說起這些,陶玉茹就很感慨:“你爸走以後,你周伯伯看我一個人太難了,硬是把咱們娘兒倆接來了家裏,對咱好不好,這些年你心裏有數。周家對咱們家有恩哪!你可不能得意了就忘了這些事。”
“我沒忘。”靳昕的神色也跟著沉重下來。
陶玉茹看著兒子點了點頭,接著說:“紹霆你還不了解麼?他自小就是那個性子,什麼都藏在心裏,麵兒上對誰越冷,心裏就越是在意。你不知道,他昨晚聽說你出事兒後,特別著急,本來都要去警局了,是程先生打電話過來說自己已經處理好了,讓他不要跑了,他才沉著氣在家等你。我一看都快兩點了,就勸他去睡,他也不去。”
陶玉茹看了眼桌上的藥,“那些,就是他早上臨走前給我的,說是他上個月住院時開的,都很好用,讓我拿給你……”
她很少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到後麵已經有點力不從心,聲音聽起來很吃力。
靳昕心疼地說:“媽,你別說了,我這就去公司。”
他扭頭看了看桌上那些藥瓶,心口又酸又堵,忽然有些落寞地說:“其實,我昨晚就想明白了。我不是在生他的氣,而是在和自己慪氣。這些年,我總想幫他做些什麼,卻什麼忙也幫不上,好像隻會給他惹禍。我想讓他能更重視我,可有些事,他好像並不想讓我多參與,有時候,甚至還不如鍾愷……”
“你這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明白他的用心。”陶玉茹嗔了兒子一眼,“你以為他幹的那些事好玩嗎?你看他一天到晚還不夠煩的。他是想讓你過輕輕鬆鬆的日子,不想讓你跟著煩心哪!”
靳昕開著車去公司,不知是那些藥果然好用,還是心理作用,隻覺得左臂的疼痛已經不明顯了。
剛下過雨,路麵潮濕,夏風中帶著些微涼意,吹送著新換襯衣的檸檬清香。靳昕頓覺胸腔通暢,耳清目明。那些原本壓在心頭的包袱像是烏雲化雨,此時雨過天晴,初現日光,隻覺得愜意敞亮,不由跟著車載音樂輕聲哼唱起來。
停在路口等紅燈,靳昕不經意地探出頭去,身邊的建築是一個新開業的連鎖度假酒店,門口還未撤去的大紅條幅迎風飄揚。
靳昕隨意地左右看著,瞳仁突然就定住不動了!
從那酒店的旋轉門,走出一對形狀親密的男女。女子個子高挑,但樣子很小鳥依人,環著男子的腰,一臉幸福甜蜜。男子卻神色怔忡,明顯有點心不在焉。
那不是?
靳昕心中詫異,以為自己看走了眼,卻在這時,那男子緩緩轉過頭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車水馬龍的街道。
果然是他!
靳昕對自己的眼力一向有信心,絕對不會看錯。
可這又是什麼情況?還真是巧,正好讓他給趕著了!不知公司裏那位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靳昕想象著周紹霆得知後的表情,同時對看到的景象自行腦補,一時間思維歡脫,不亦樂乎。直到後麵的車子鳴笛催促,才匆忙回神,繼續向前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