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自己壯了壯膽子,下地去關窗,心裏碎碎念叨著:我一個馬克思主義無神論者,怎麼能胡思亂想有那種東西呢?
然而,她剛走到窗前,便覺得有一陣陰風灌入,渾身汗毛豎起,就看見一個頭顱樣大的東西從房頂垂掛下來,又呼啦啦地滾到窗台邊。
曉湜驚聲尖叫起來,跳著腳向後退去,直到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怎麼了?”周紹霆被刺耳的尖叫吵醒,連忙了衝過來。
“窗,窗外有個東西!”曉湜嚇得連聲音都變了。
周紹霆倒鬆了口氣,剛才聽見她比鬼叫還慘烈的聲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原來,是個膽小鬼。
他撫了撫女孩的肩,讓她不要害怕,自己則走向窗邊要去看個究竟。
曉湜在他身後咬著手指,忽然有種想如廁的感覺……真是活生生要被嚇尿了。
周紹霆貼近窗戶,在黑暗中極力分辨,最後還是借著一道閃電才看清,窗角確實有個大黑團,毛毛的,還在動。
“給我個東西,長的。”周紹霆向後伸出手。
等了半天,不見動靜,他回身點亮手機照了一下,看見女孩那呆若木雞的沒用樣子,想來也是指望不上。於是,自己打開衣櫥,取下一隻衣架握在手裏,又向著窗邊走去。
曉湜疑神疑鬼地回頭看了看,總覺得那黑黢黢的空間裏,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向她逼近。
她後背直發涼,像正在被什麼東西追著一樣,躲閃著跳到周紹霆身側,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不肯撒手。
周紹霆隻覺得手臂一沉,女孩幾乎把身體的重量都吊了上去,他隻得拖著這隻“樹獺”奮力前行。
好容易挪到窗邊,周紹霆推開窗子,風雨瞬間撲進來,他側身將曉湜避在身後,自己則把手臂伸出窗外,用衣架去夠那團黑球。
差一點,還差一點點……
“呼啦”一下,那東西突然從他們眼前飛掠而過,幾乎蹭著了周紹霆的手。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身後又是一聲驚呼,緊接著胳膊上狠狠一疼。
周紹霆本來正高度集中著注意力,被曉湜這麼一咋呼,又叫又捏的,倒給驚了一下,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兩個人擠撞在一起。
待他反應過來,剛才那飛過去的,不過是一隻想在屋簷下避雨的山鳥,不禁好笑,輕輕拍了下女孩的腦門,“一驚一乍的,想幹嘛?”
曉湜現在可管不了那麼多了,幾乎縮在了男子懷裏,大腦一片空白。
周紹霆推上窗子,揉了揉曉湜的頭發,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去睡吧。”
然而,曉湜卻依然緊緊吊著他的手臂,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黑暗中,周紹霆低笑出聲,用一種不懷好意的腔調慢條斯理地說:“要不然,我來陪你睡?”
曉湜身子一僵,抓著他胳膊的手指一根一根地鬆開,摸黑蹭到床邊躺了下去。
她將被子拉到鼻子上,隻露出一雙眼睛骨碌碌地看著床邊的黑影,其實也看不清什麼,多半是依靠“聽聲辨位”。
“你確定不需要我陪你?”
男子溫沉的聲音從黑暗中灑落,讓她忽然間充滿了依賴,但還是努力從喉嚨間擠出一個“嗯”。
“那你好好休息。”
床頭的腳步向門口走去。
“周紹霆!”曉湜拉下被子叫住他。
腳步停下,“什麼事?”
“好像……沒電了。”
“我知道,明天找人來修。睡吧。”
“哎哎!”
“又怎麼了?”
“……現在,幾點了?”
手機的微光在門口一閃,“一點三刻。”
那腳步又在門口停了一會兒,最後問了句:“還有事麼?”
“嗯……沒有了……”
“那晚安。”
腳步走遠,消失在走廊對麵。顏曉湜卻毫無睡意,她以前一直驕傲地認為,自己的膽子在女同胞裏還算蠻大的——不怕蟲,不怕黑,看恐怖片不會大呼小叫,最多把眼睛閉起來。但今天她的表現,著實令自己大失所望。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她。
畢竟,夜宿山林,四野無人,黑燈瞎火,風雨交加,這樣的情境已經超出了日常的體驗,她不僅是平生第一次經曆,以前連想也未想過。
呼嘯的雷雨充斥著聽覺,而無邊的黑暗又封閉了視覺,感官備受壓抑,而奇思怪想卻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裏無限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