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雷聲轟隆,烏雲頃刻間漫過山頭。風煙島上天色更加陰沉,桃瓣被風吹落在泥裏,有雨滴“劈裏啪啦”落下。
在水色瀲灩的湖中心,有一人彎腰撐船,手中拿著鬥笠接住不斷砸落的雨滴。他沉默地盯著鬥笠,不一會兒全身便都被打濕。
“好冷。”
他控製不住打了個冷顫,掃了一眼平靜的湖麵。
四下寂靜的很,除了冷風冷雨,什麼人也沒有。
他把鬥笠倒扣在頭上,涼透了的雨水浸濕他的發,順著他的臉頰流入衣襟。他低低地喃喃:“風流,你當初也是這般冷的麼?”
“他才不是。他當初經受的,是比這冷上百倍的寒意。”
湖麵上突然響起另外一個嘲諷的聲音。船尾突然一重,船家立刻轉過身去。
卻見一位身材修長的男子身著錦袍立在船尾,狂亂的發以金絲束起,那容貌是極富侵略性的俊美,狹長的眼尾三圈金紋勾勒。
雨水不斷傾瀉而下,卻怪異的很,竟從頭到尾沒有一滴沾在他的身上。
他看著船家冷冷一笑,那懾人的目中仿佛有耀目的金光流過。
“怎麼,你還在想他?你的後悔都快要溢滿整片湖了。”
“……龍王,”船家看清來人,低下頭收起驚訝,尊敬地伏了一伏:“您怎麼突然出現在這兒?”
“和你一樣,在等人。”被稱作龍王的人目色一沉,收起了冷笑,說道:“收起你的卑微,他看見了可會難受的很。”
船家動作一僵,鬥笠下的眼一閉,眉間浮上了痛苦。
“你等的人終於出現了?恭喜龍王。可是我卻已經等不到我想要的人了。當初是我錯了,原來世間最難受的,不是失去一切,而是失去陪你換得這一切的人。他若能看到,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船家喉間喑啞,有水珠不斷從他麵上滑下,分不清是雨水還是什麼。
龍王淡淡地看著他,手一抬,風猛地刮起掀翻船家的鬥笠,天上的雨突然間下得更大了些。船家隻覺得背後一涼,仿佛風變成了一個微涼的懷抱,將他整個人輕輕環住。
“你可知道,他一直就在你身後?”
船家猛然抬起了頭。龍王瞥了他驚訝卻帶著希冀的臉一眼,轉過頭去。
“化作水鬼的人,終身離不開那片讓他死去的湖。你在這裏多少年,他便在這裏多少年。你放心,你的每一個舉動,都有他陪你一起孤寂。”
船家徹底震驚,他握著船槳的手死死扣緊,不敢置信地顫抖著聲音:“你、你說的可真?”
湖麵上的風似乎更大了些,圍繞著船家呼呼地吹著。
龍王朝船家身後掃了一眼:“騙你做什麼。不過是你看不到他,他碰不到你罷了。”
船家手一鬆,船槳頓時“咚——”一聲砸在舟上。他立馬轉身,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地籠住那一片涼風,茫然地看著虛空,嘴裏不住喊著:“風流,是你嗎?風流!你感受到我了麼,你抱抱我……”
虛空沒有半點回應,而渾身濕透的蒼老船夫,流著淚伸手擁抱空氣,動作滑稽而笨拙。
“嘖。”
龍王看了一眼,不耐的轉開了視線。他盯著湖麵,不知為何心中焦躁起來。
“住嘴。你難受什麼?你等的人一直都在,而我的那個,到現在、都還記不起我。”
龍王的語氣帶著焦躁和微怒,船夫僵了僵,垂下了手。
“龍王,你等的人是?”
他一介凡人能存活百年,隻因為當初被龍王所救。也不知龍王為何救他,隻知道百年來他默許了他一直守在這風煙湖上獨自撐舟。
“就在方才你見過。他叫連夙,當今太子。”
船家驀地愣住。腦子裏瞬時閃過先前據理力爭的那紫衣青年的臉。
“竟、是他!龍王你和他……”
沒想到龍王一直等待的竟然是自己的後人!
船家渾身一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知曉我為什麼救你了麼?”龍王盯著船家,眼底劃過冷意:“我需要你,把他從神凰一族手中奪回來。他被下了咒術,丟失了和我有關的一切記憶。”
“……這……”
“如果不是當初你害死煙風流惹怒神凰一族,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必須贖罪。”
龍王冷冷地說道,船家後退了一步,麵色一白。
“但是他來此地做什麼,神凰應該會死守著他才對……”
“機緣巧合。”龍王盯著遠處的高山,臉一沉:“那該死的鳳凰阻止不了了,今天,一定要讓他記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