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彌漫,隔著一層濕潤的白煙,扶蘇青絲垂散,懶懶靠在桶邊,半身裸在水中。他正往柳止生那兒看,眉尾上挑,眼含略帶嘲弄的笑意。
柳止生和他默默對視一陣,起身,到桶邊褪下青衫,隻剩中褲跨入桶中。
他身形修長,竟很結實。他在扶蘇對麵緩緩坐下,拿過白布沾水擦拭著身體。扶蘇瞥他一眼,斂目享受著溫熱。
又不是坦陳相對,穿著中褲難不成兩個大男人還要害羞?想起幾日前在山洞中書生脫了他衣服的事情,眼下說不定是報複回來的好時機。
忍不住眉眼一彎,扶蘇微微仰頭,做了個深呼吸。
他的脖頸白皙,仰頭時下頜和頸部的弧度十分好看。柳止生瞥一眼,正瞧見他的鎖骨,便立即偏過頭垂下眼眸,手下的動作驀然重了些。
這一動作剛巧落入正抬起頭來的扶蘇眼底,也不知為何就想笑,他幹脆清了清嗓子,對書生一撩水。
“書生你夠得著背麼?要不要我替你擦擦?”
柳止生動作一頓,偏頭淡聲道:“不用。”
“真不用?”扶蘇見他一臉冷淡,又開口:“那你,替我擦擦?”
“……”
屋內的聲音不大,但隔著門還是能聽清楚。
門外,煙無瀾站著,伸出一半準備敲門的手頓了頓,收回。
“書生你靠近些,我左肩夠不著。”
“書生為何把頭偏那麼遠,不累麼?”
煙無瀾在門前站了一會兒,轉身。
本想打探一下太子的消息,可是眼下好像……並不是對的時機。
房內,柳止生被扶蘇說的心煩,麵色一曬,幹脆盯著他說道:“想讓我擦哪兒,轉過來。”
“……”
他舉起手中的白布,淡聲:“就用我這塊布。”
門外煙無瀾一愣,眸中泛起若有所思,而後提步回到了房間。
“不用了,我已經好了。”房內扶蘇眉一挑,拿布抹了幾下身體:“起來了,書生你繼續。”
語畢他便起了身,跨出桶,腳尖落在地板上濕漉漉的。他的腰很窄,隻欠一握,柔軟不柔弱。
似乎還沒逗夠書生,他無視書生冷淡的眉眼,手搭在中褲上。
“我要換衣服了,怎麼,要不要一起?”
柳止生不再搭腔,閉上眼幹脆不聞不問。扶蘇笑一聲,背過身去褪下中褲換上新的。木桶到他的腰邊,正將下身遮住。
他換好中衣便坐到了床邊,閑閑靠著。而過了一會柳止生也起了身,在另一邊背過身去換衣。扶蘇瞥了幾眼,在他轉身的瞬間,瞥見他左肩及腰邊有一條深色痕跡,在看之時,書生已然換好了衣服,扶蘇眉尾輕輕一壓,那是……傷疤?
“書生?”
“嗯?”
柳止生低頭扣好衣襟,鼻尖哼一聲算是應答。屋內水霧有些濃,他的眉眼朦朧。扶蘇看一眼,斂了目:“沒什麼。”
應該是看錯了,這屋內……水煙太多。
待二人沐浴完畢,隔了一會兒小二便又上來,端上了膳食。飽腹之後,浴後的溫熱還沒褪去,不禁讓人昏昏欲睡。不一會讓天暗了去,那廂書生已然打好了地鋪,扶蘇喝了杯茶後便回床躺下,享受許久不見的安逸。
“書生,太子和龍王的事,你要不要和我詳細說說?”
房間內靜的慌,一時睡不著,扶蘇在床頭懶懶一句。月光灑在地上有些刺眼。柳止生伸手擋在額前。
“說什麼?”
“太子和龍王怎麼會走在一塊兒?”
“太子尚幼之時曾救過龍王一命,那時龍王修煉尚欠,被妖怪偷襲受了傷,偶然被太子撿回宮中,悉心照料。”
“尚幼……是指何時?”
扶蘇翻了個身,閑閑地低聲問。
“……”柳止生靜靜燃起一枚符火,翻開命格簿:“七歲。”
“那時候龍王多大?”
“……九百九十九歲。”
“嗯……”扶蘇合上眼,輕輕一句:“那時候我多大?”
“……”柳止生翻著書的手指一停,卻聽得扶蘇淺淺一聲鼻息,他掐掉符火,輕手將簿子放在一邊。
“同我一般大。”
長夜寂靜,月影稀疏。房內蘭香,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