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式，漢武帝時代的道德模範
文史隨筆
作者：崔建華
捐產助邊 信而見疑
卜式是河南郡人氏，主要活動於漢武帝時期。從史書記載來看，卜式的出身並不高貴，但家庭條件還算優裕。他有個弟弟，弟弟成年後，兄弟倆分家，卜式將房子、田地等資財悉數劃給弟弟，而他自己僅僅留下了100多隻羊。這雖然也是一筆可觀的財富，但畢竟是期貨，一大群張嘴貨每天都要投入大量的精力去照料，與房地產、珠寶首飾之類的現成財富相比，誘惑力顯然小許多。為未來生計打算，卜式橫下一條心，趕著羊走進深山，經過十多年的努力，羊群的規模擴大到了最初的十倍。有了錢，也便有了房子和田地。而他的弟弟在這十幾年中坐吃山空，日子捉襟見肘，卜式不忍心看著弟弟挨餓受窮，時常地把自己辛苦掙來的財產分一些給弟弟。
從感情上來說，家庭內部的財產推讓或許不難理解。而當卜式把毫不利己的風格發揚光大時，便招致猜忌與非議。
卜式生活的時代正值漢朝與匈奴進行大規模戰爭的特殊曆史時期，戰爭對人、財、物的消耗極大，必須有強盛的國力才能長期支撐下去。起初，有賴於數十年的休養生息所積累的大量財富，漢武帝不必過多擔心打仗缺錢。但隨著幾場大戰役的進行，漢朝的國庫日益枯竭。元朔五年（公元前124）的春天和次年春天，大將軍衛青在兩場戰役中一共殲滅、俘獲18，000名匈奴人，按照規定，應對將士們論功行賞，但朝廷在勉強完成了戰役行動後，已拿不出賞金。漢廷為了籌集這筆資金，不得不飲鴆止渴，宣布罪行較輕的犯人可以通過繳納贖金來獲得減刑或釋放，如此，法律成了金錢的玩物，對社會公平造成了嚴重衝擊。
賞金事件剛有眉目，大將軍又取得了一次斬首捕獲19，000人的大勝利。捷報固然令人振奮，但對於漢王朝來說，卻也實實在在地增添了經濟負擔，朝廷不得不為犒賞經費而絞盡腦汁。也不知哪位聰明的官員想出了這樣的策略：朝廷巧立名目，設置了好多原本不存在的爵位，給老百姓許諾說，隻要你按照每一級爵位17萬錢的價格買了國家的爵位，政府機關一旦出現空缺職位，買家便有補缺的優先權，假如買家觸犯了法律，則可以將量刑降低兩個等級。這個政策意味著漢王朝為了籌錢把官位、法律全都出賣了。
吏治和法律，對於任何一個政權來說都是治國安邦的根基，稍有頭腦的執政者必然會重視的，更何況號稱“雄才大略”的漢武帝乎？不過，俗話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漢武帝就是被財政問題所困擾，這種困擾隨著漢軍擴張的腳步而日漸加深，而元朔五年、六年的非常舉措表明，國庫空虛的現實終於到了不得不麵對的嚴峻地步。就在漢武帝及其幕僚盤算著如何將百姓的錢掏出來的時候，卜式的舉動令人眼前一亮。他上書漢武帝，表示願意將一半的財產捐給朝廷，以支持對匈奴人作戰。話雖說得好聽，但漢武帝並不全信，他對卜式的動機持懷疑態度，於是派出一位使者察看究竟。
使者見了卜式，問道：“你是不是想捐個一官半職的？”卜式說：“我從小隻會放羊，沒當過官。放羊的時候樂在其中，當官對我沒什麼吸引力。”使者又問：“是不是你們家有冤屈，想通過這種方式得到關注呢？”卜式答道：“我與他人從來沒有發生過爭執，鄉人中間，哪家窮了我就周濟他，哪個不走正道，我就勸他，我走到哪裏，人都愛跟我來往，我怎麼會有冤屈呢！”使者仍不罷休：“你一不為做官，二不為申冤，那你捐家產到底意欲何為呢？”卜式擲地有聲地說：“當今天子發兵誅滅匈奴，愚以為賢能之士理應舍身報國，富裕人家自當向國家貢獻財產，如果大家都盡到自己的一份職責，我大漢一定可以消滅匈奴！”
使者將卜式的話彙報給漢武帝，漢武帝仍是將信將疑，又問丞相公孫弘是如何看待卜式其人其事的，公孫弘說：“卜式此舉明顯不符合人之常情，其中必有奸詐。像他這種不安分的貨色，是不宜被樹為典型的，否則必定擾亂人心。希望陛下禁斷卜式的捐產申請。”這個意見使漢武帝更加猶豫，他拿不準卜式是出於一片忠肝義膽抑或另有所圖，直接拒絕的話，有可能傷子民的赤誠之心，接受的話，又可能為“刁民”所欺。舉棋不定的漢武帝索性將卜式捐產一事擱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