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烈士”黃齊生（連載13）
長篇連載
作者：王鴻儒
“四八烈士”指的是1946年4月8日葉挺、王若飛等從重慶飛延安時的遇難烈士。同機遇難的還有一位67歲的老人，他就是近代大名鼎鼎的愛國教育家黃齊生。他的一生漂泊坎坷，充滿傳奇。為此，特連載已故知名作家王鴻儒先生的《黃齊生傳》。本刊略作精簡。
4、大家庭
回到上海，時光漸漸衝淡了黃齊生心中的哀痛，他一頭紮進了中華職業教育社的工作。
中華職教社創立於1917年，創辦人黃炎培係上海市川沙縣人，辛亥革命之前即已加入孫中山領導的同盟會，並擔任上海幹事。民國成立，被任命為江蘇省教育司長。他考察過日本、菲律賓和美國的教育，並研究過西方各種教育學說，針對中國的曆史和現狀，曆經近20年的探索和追求，提出了他的中國職業教育的理論體係。
黃炎培對職業教育所下的定義是：“用教育的方法，使人人依其個性，獲得生活的供給和樂趣，同時，盡其對群眾的義務，名曰職業教育。”在此基礎上成立的中華職教社的宗旨即在於：一是為改良教育做準備；二是替學生謀服務社會的準備；三是替中國和世界謀增加生產的準備。職教社成立後，在教育界、實業界著名人士蔡元培、張元濟、馬相伯、伍廷芳、嚴修、宋漢章、蔣夢麟、郭秉文等的大力支持與推動下，職業教育在全國範圍內迅速推廣開來，而且蔚成風氣，至1921年全國職業學校已達700餘所，女子職業學校27所。全國職業教育機構亦從1918年的531個增加到1926年的1695個；中華職業教育社社員，也從1917年的786人增加到1927年的6582人。1926年，黃炎培更提出“大職業教育主義”，以為“專守教育崗位，不足以救國”，主張“提倡職業教育的同時，須分一部分精神參加全社會的運動”，即積極參加政治活動。黃齊生負責的江蘇昆山徐公橋鄉村教育實驗區，及其鄉村改進講習所，便是他們最先創設的一個試驗點。
黃齊生到職之後，首先抓了鄉村改進講習所的工作。所內學友10人，都是從江蘇、浙江、福建、江西、安徽、湖北、四川和貴州前來應考的中專以上畢業生，他們除了參加筆試外，還要通過勞動考試和口試，體現出職教社“雙手萬能，手腦並用”的精神。“課程特重村製、經濟、農事教育及語言文字訓練，期其簡當，容易著力也；然於人格修養，及做學並重，尤加意焉”。黃齊生任講習所主任，除主持日常事務，負責學友生活、學習的安排之外，主講政治思想和社會教育等課程。他“每周主講二至三次，一講就是整個半天，由於先生參酌古今中外的曆史事實，講得條理清楚，生動活潑，學友們莫不全神貫注，認真筆記，並不感到教學時間過長。先生教學非常認真，對每人的學習筆記都要批閱，還經常叫學友到寢室談話。先生語言誠懇，態度謙和，使每一個學友都心悅誠服，受益甚深”。
為了幫助學友們加強個人立身處世品德修養的鍛煉，黃齊生將漢代宿德大儒崔瑗的“座右銘”加以改造，剔除其消極內容，並用其韻仿寫了另一首座右銘供學友們作學習的參照。他在這首新座右銘中反對崔瑗“無道人短、勿說己長”的避禍思想，認為人的“長短”是客觀存在，正確的方法應該是“日省己所短，所長月無忘”，亦即《論語》所說，一個人要經常反省自己，每天知道自己的短處而改掉它，每月不忘自己的長處而發揚它。他認為學人應該擴大自己的生活視野，才能不拘執於狹隘的見解。崔瑗主張隱心後動，裝愚守拙；黃齊生則認為應學鬆柏有歲寒之姿，有一技之長，才能立於天地之間，這便是他的奮鬥精神的體現。他提倡立身的“八寶”，以為人應有順乎自然的科學的生活。在修養方麵，他推崇親親、賢賢，謙和，待人平等的美德，反對暴戾、鄙慢的惡行。“物物各得所，蘭芬菊亦芳”，以為春蘭秋菊各有佳色，無論是自然、人事，都是這樣。因之不必各執一端，以己之長，傲視人之所短，需要的倒是虛懷若穀，善於學習。以上無疑是黃齊生教育哲學的形象說明，體現出平等、樂觀的態度，對青年人在德、智、體、美諸方麵的修養，都具有相當的啟示作用。而其中所體現出來的辯證法，也是難能可貴的。
1930年底，黃齊生“感鄉屬見聞之寡，思遊學觀摩之盛”，為了進一步做到學用結合，在江蘇省農礦廳的讚助之下，他以講習所學友為主，組織了一個旅行參觀團，以隨處生活、隨處教育；樂來會享、苦來會受，活潑不可失之拘，謹慎不可失之放為旨趣，參觀訪向了蘇州、無錫、鎮江、南通、南京等地。因為這些地方都設有農村改進試驗區或社會教育實驗區，各有特點，足資觀摩。他們參觀了這些地方的民眾教育、學校教育、農事改進、經濟合作、農村建設以及婦女職業、宗教、慈善事業等等，通過交流，得到了不少鄉村建設的有益經驗。參觀訪問過程中，黃齊生雖身為主任、教授，但他仍與學友們一起過著艱苦的生活。鄉村交通不便，經常步行數十裏，他雖然年事已高，從不以為苦。“如在南京參觀時，有人建議抽空去碭山溫泉洗澡，全體學友沒有異議，有一位學友說：‘這樣遠我們可以走路去，黃先生年紀這樣大怎麼行呢？’先生毫不思索地聳聳肩，攤開兩手大聲說：‘咳，快走吧！’相距四十裏的路程，先生終於同學友們走了個來回。”
回到徐公橋，黃齊生在試驗區推廣了外地鄉村改進的經驗，他積極主動地與地方文化教育、科技、衛生各方麵聯係，加強輔導，開展思想教育和宣傳活動，終於大見成效。“一年之間，徐公橋地區，社會風氣為之一變，基本上奠定了職教社‘地無曠土，村無遊民，人無不學，事無不舉’四句口號的基礎。抗戰開始後，徐公橋廣大群眾抗敵意誌堅定。不少人為國壯烈犧牲，這和職教社當年的教育和熏陶不是沒有關係的”。無論是在講習所或是在徐公橋，黃齊生都關心著每一個學友，每一個村民，贏得了學友和村民的尊敬和愛戴，他們就像生活在一個大家庭裏。
黃齊生在上海的家，也是一個和睦的大家庭。徐公橋離上海並不遠，他可以不時回家看望，享受天倫之樂。
那時候，黃齊生家中，除他與老妻王守瑜、女兒素昭之外，還有從北京來滬團聚的黃幹夫，姐姐黃固貞以及幹夫第三子黃可莊夫婦，可莊的孩子黃曉莊，幹夫的第五子黃受驤，加上久在幹夫家中的一個使女影梅，此外，戴自俺和孫銘勳逃出南京來到上海後，一時生活無著，黃齊生夫婦便款待他們在家食宿，很過了一些日子。10餘口人的家中，說說笑笑，好不熱鬧。有時候，講習所的學友來上海辦事，還要在他們家裏用餐。這可真的是一個大家庭了。王守瑜操持家務，敬長愛幼，從無怨言。學生們來到家中，她一律視同子侄，更增加了這個大家庭中和美的氣氛。黃齊生曾有詩讚美老妻的賢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