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他突然來找我,說有好事要便宜我。我雖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卻還是按著他的意思去了。沒想到......”他開始哽咽,呼吸起起伏伏,仿若上天正在一點一點的抽幹他的生命,想要將他帶離這個人世,而不必再受這塵世半分的熬煎,“沒想到......我哪裏想得到,我匆匆一麵後想著、念著的女子,如今竟成為了他的妻子?!”他突地轉頭看向我,一雙眼中滿是水漾漾的淚意,那眼中的悲痛仿若一顆子彈瞬間便貫穿了我的心髒,讓我岔了呼吸,一時間竟是找不回先前呼吸的節奏,整個人突然變得有些慌亂,眼睛隻是依舊看著他,卻早已不知道應當有什麼樣的反應。
“穆爾,我不願毀了她的清譽。可是,那時的我又能如何?他已然靠著太尉府的關係坐上了禦史的位置,我一個小小的從九品,還是個候補!又如何同他爭?!如何同他搶?!”他抬起雙手,將自己的臉放進手心中,嗚咽聲從指縫中流出,每一聲卻都仿佛一支箭一般插進我的身體,讓我痛得無以複加。
“那我的母親呢?她是何種心情?!你可曾想過她的感受?!你幫著秦華,卻口口聲聲的跟我說你愛她?!衛宏和!這便是你的愛嗎?!這便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愛嗎?!你如此傷她,她那般清純淡雅的女子,便要被你如此的愛著嗎?!你可曾想過他心中的痛?!你可曾考慮過你如此對他,他心中那難以複加的苦?!”我幾乎是狂亂的吼著,意識有些迷糊,思緒有些混亂,卻還算是清醒。臉上有冰涼的液體滑落,滾過臉頰,滑過嘴角,帶著濃濃的鹹味和苦到心底的苦澀,讓人的整顆心仿若都被苦瓜水浸泡著一般,若用“苦不堪言”四字隻怕也難以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我似乎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風清雁的苦楚,她的痛,她的無奈......也許,難產而死,於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終於可以擺脫一切的苦楚,不論在天堂或者地獄,她都可以安穩的笑看著人世間她曾經所經受的一切。
“穆爾,我知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的母親,對不起你。我並不敢奢求你的原諒,隻是,能不能不要阻止我為你娘報仇?!”他的聲音近乎祈求,哪裏還有半分朝廷重臣的模樣。他的背脊彎曲著,佝僂著,仿若背負著千斤重的擔子,讓他有些不堪重負,幾乎抬不起頭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恨恨的瞪視了他一眼,甩甩衣袖,整個身體虛軟的沒有力氣,隻得靠在夏濰痕的身上,借由著他的力道保證著自己不會倒下的身軀。
他衛宏和要如何做是他的事情,與我無關。我秦穆爾要做什麼,也隻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他無關。
堅定的邁著步子,身後衛宏和的哭聲還依稀可聞。然而,骨子裏的冷血和涼薄卻漸漸的從每一根骨頭中溢出,彌漫全身,將我整個人都籠罩在那般無情的氣氛中,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出了衛府,迎麵吹來的一股冷風中攜遐著的寒意滲透皮膚,進入骨髓,同原本骨子中的東西完美的結合在一處,也將腦海中的思緒理了個清清楚楚。
身上的力氣在一點點的恢複,一直醞釀在腦海中的計劃已然在悄然的進行著。我微微翹起唇角,轉身看了一眼因著馬車的奔馳而漸漸遠離視線的衛府,眼中的疏離和冰冷似乎一下子便將整座衛府凍結了一般,再也聽不到,看不到衛府中的動靜,也永不會再關心。
馬車緩慢的前行,熱鬧的和順大道今日依舊往日的繁榮。沒有人知道過兩日即將到來的動亂,人們依舊熱鬧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
不愁吃,不愁喝,吃穿用度不必煩惱,與家人生活在一起,無病無災,便是他們心中所定義的幸福。
大多數時候,他們的日子總是那般的讓人羨慕嫉妒,恨不得自己便是他們中的一員,即便每日再苦再累,也終歸是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