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吧,”她幽然地說道,“美麗的女子總是男子們在犯下罪孽後的推卸借口,曆來帝王將相皆是如此。”
塵飛揚溫柔地看著她,解下了她頸間的黑巾,她反手欲與推開,卻被握住了雙手,牢牢的在手裏握著。
“斂暮……我知道你有未了心願,絕不肯就此罷手離開中原,但如果你還能念在昔日和瑤姬的姐妹情份上,告訴我你現在安身何處?”他握緊了她的手,盼著她的答案。
單於斂暮掙脫了他的手掌,始終和他離開著一段的距離,轉過身再不望他,“我無能為力告訴你更多的了……”
驟然,花叢深處傳來一陣散亂的腳步聲,朝著這個方向越走越近。當下兩人立即藏身假山之後,那隻容納一個幼童的藏身處擠進兩個年輕男女,斂暮依舊是不動聲色,或許世間再沒有什麼能使之動容的了,塵飛揚展臂圈著她,靜靜的窺視來人。
不想竟是那新婚的壤駟皎!
本是新婚燕爾卻埋醉於此,渾渾噩噩地一路趔趄而來,口中囁嚅地訴說著什麼,陡然又被什物絆跌在地上,嗚嗚地哭了起來,謦欬著。
萬籟俱寂的夜,一個成年男子如此的哭,莫不讓人詫異而惶恐,況且還是個剛大婚的新郎官。
“瑤池……瑤池……”一陣抽搐聲飄入那兩人的耳中,塵飛揚倏然將目光落在斂暮無動於衷的臉上,沉聲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她冷漠而淡然,杳渺地目空夜色,道:“我們去看看他。”塵飛揚欲製止她,她掣了他手腕一同走了過去,
“他醉了,醉得很深、很沉。但明天開始,他就又會好起來。”
“你什麼都知道?”
她沉默,冷冷地看著這如一堆泥淖的人,即同情又鄙夷,還摻雜著某種令人膽寒的幸災樂禍。
塵飛揚一看,正色道:“你究竟知道了什麼?是不是你……”
她怒視他,他立刻止住了話頭,她道:“我早就不想複仇了,所以你也可放心了,為了這些人葬送我的後半生可不值得。但是,我更樂意看著他們一個個都沒好下場,我還再等著歡慶鼓舞。”
塵飛揚張口欲語,被她擺手止住,道:“你別想救贖我!我相信因果報應,可光靠老天爺是絕不夠的,我也不怎麼相信他,有時候,自己也得動動手做點事,會更有意思。”
“這是你的原罪,是你的心魔——”
“別告訴我該做什麼,沒有經曆過的人沒資格說那些話!壤駟鴻因那糟老頭子不過逼死了他自己女兒,就惹得你夜闖壤駟府,換成你處在我的境地,你會怎麼樣,啊?”
她說著這些話,臉色依舊蒼白僵硬,聲音卻像是來自一個在地獄裏被火燎的複仇使者。
塵飛揚雲遊四海,眾多大風大浪危難場麵都應付自如,唯獨眼前這個女子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斂暮站起了身,對著他道:“飛揚,瑤姬姐姐是世家子弟中唯一一個不曾被漸染的,她像她母親,秉承了她娘的善良,或許這也是她沒活過二十歲的原因,在這個亂世裏要活下來,飛揚,真的不容易,尤其那些名門子弟,為了守著這份家業,其中的犧牲外人是永遠無法了解的。
“你不要來找我,時候到了我們自然還能再見麵,就算瑤姬姐姐不在了,你也不會這麼快離開中原的吧!不管你做什麼,四大世家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慢慢都會明了的。”
話聲剛落,她“嗖”地竄上對麵的屋瓦,躥房越脊,掩映了幾下便徹底消失了。
塵飛揚自持對江湖中各門各派武功熟知八、九,可全然看不出她施展的輕功路數,這門輕功極詭異地結合各家之長,又出脫武林中任何一個門派。喟然而覷,壤駟皎仍然一動不動的睡著,連鼾聲都很微弱,像死了一般。
再向他胸前探去,才知他被點了穴,適才斂暮是何時下的手他毫未覺察,她的武功當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她說的那番話又不禁使他想起關於西溪潭的傳言,解開壤駟皎的穴道後,他乘著夜色又遁入另一束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