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神思不屬間,忽聽得下首的虺虺出聲,“如此,先王歸來,我鬼族再不必受那無月之威脅,那麼我們是否便就此停止血池的修建呢?”
擎蒼沉吟半晌,“不,現今之際,還是不要與他撕破麵皮,若引得魔界與鬼域相鬥,到頭來受益的隻是仙界那班滿口仁義倫理的偽君子而已。”頓了頓,拈起一顆小果子來,複道,“現今之計,你隻需維持著那血池就行,將那修建的速度一降再降,降到慢地不能再慢。如此,想來他無月礙著我的麵子和實力,也是不好找什麼麻煩的。”
“我王果然英明!”眾臣又齊聲高唱,拍起了馬屁來。
擎蒼隻緩緩將果子放進嘴中,看著竟有些食不知味,若有所思。
鬼族幾萬年來沒有如此大事發生,如今擎蒼歸來,自是要好好慶賀一番。
羅刹城中家家戶戶彈冠相慶,羅刹明宮中處處姹紫嫣紅,鬼王還著了戲班子來唱戲以示慶賀,另有獻舞的舞姬數百名。鬼域的女子大都妖嬈嫵媚,且熱辣大膽,舞技出眾,穿著甚是清涼。一場舞畢,在座的眾臣大多都已把持不住,哈喇子流了一地。然擎蒼渾身散發出來的威壓,讓一眾舞姬不敢上前。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擎蒼多飲了幾杯,麵上現出些許倦意,便早早撤了,隻留下一眾朝臣,盡興玩樂。
鬼域之中,民風一向大膽,看著一個個衣冠楚楚的臣子們酒後都放浪形骸起來,眼看就要拉著衣著清涼的妖媚女子們研究雙修之道,祝東風雖是研究過許多極品春宮,也終是看不下去這等熱辣露骨的場麵,喝完兩杯果釀,也便準備悄悄地遁了。
放眼去望離舸一行人的蹤影,找了半晌,卻是未曾找見。酒氣一上來,頭裏麵也是有些不大清醒,幼橙被她喚去照料被囚在籠中附在貓身上的羅刹姬,一時無人攙扶引路,隻好一路慢騰騰地順著記憶往公主殿挪去。
一路上為慶祝擎蒼歸來而栽種的蔓珠莎華有花無葉,開得妖妖灼灼,散著火一樣的光芒,如同一片片綻放在暗夜中的火焰,指引著祝東風不知不覺地順著花道走去,一路就到了紫曜殿的門前。直到微風入竹,送來清爽的淡香,祝東風才猛地醒過神來,看了看四周的精致,辨認出此處並非羅刹姬的寢殿,無奈地撫了撫額頭,順著竹香進了門去。
始進殿門,入眼處,一個紅泥小火爐,外加一套之前未曾見過的奪得千峰翠色的青瓷茶器放在案幾上。離舸正提壺倒茶入茶海,瞧著她暗沉的臉色,似笑非笑道:“竹香沁沁不眠夜,閑倚欄杆吃苦茶。料想你今日是睡不太著了,可要我與你分茶一杯吃?”
離舸如此形態,還冷不防吟出句詩來,倒是有些平時不易見到的風流。祝東風眼皮略跳了跳,幸好自己見慣了這張臉,稍稍還能把持得住,若此時在離舸麵前的是真的羅刹姬,如此翩翩公子臨風煮茶款款相邀,恐怕他此刻早就被拆吃入腹了去。
想起前日裏發生的事情,他占自己便宜,自己又扇了他一巴掌,覺得又有些不大好意思。祝東風鼻中略哼一聲,在袖中摸出把扇子來扇了扇,踱步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墊著蒲團便坐了下來。
端起杯茶細細品了品,直覺甜醴可口,十分清爽提神,然而祝東風實乃俗仙一枚,對於吃食茶飲,雖能嚐來個中好壞,卻說不出個一二三四來,不能言傳,隻於意會一途上卻是十分擅長。
茶水氣淡淡氤氳到眸中,四周又是寂寂,聽著茶水小沸的聲音,倒是有些難以言說的風雅之意。
唔……離舸慣會享受。
半晌,祝東風看了看四周,放下茶杯問道,“青玉與撫蘇呢?”
“青玉見今日出不了鬼域,有些鬱悶,是以早早帶著撫蘇回院休息去了。”離舸又與她添滿了茶,淡淡道。
沉吟半晌,祝東風撐了腮淡淡靠著案幾,歪著頭道,“今日那擎蒼,你是否看著他有些眼熟?”
離舸嘴角漾出絲笑紋來,“想不到,昔日的司命季年便是鬼族的先王擎蒼。說起來,九萬年前,我與擎蒼在戰場上還有過一麵之緣,那時,他身披鎧甲,戴著羅刹鬼的頭盔,有些猙獰,遮得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確是看不出他的全貌來。如今想起那一雙眼睛來,再對上季年的麵容,確是同一人無疑。”
“你也應知道,季年當日因為無月而魔氣侵心,修為盡散,已是仙元快要潰散之狀,素玄醫官不得已將他送入了北極玄冰洞中,助其休養生息重聚仙元,彼時有了閑暇,我與重羽偶爾也會到那玄冰洞中探望一二,每次去他都靜靜地躺在冰榻上,毫無快要蘇醒的跡象,料想他應該不會這麼快就醒過來才是啊!”祝東風心中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