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未等離舸出聲,又輕聲道:“離舸,靜靜地享受這片景色吧,不要再說下去了。你看這片花,多美啊,或許再多年之後我會懷念起你,在鬼域之時,我曾有個夫君,與我共賞過這妖妖灼灼的蔓珠莎華。”
半空中花瓣泛出幽幽的光華,映在離舸平靜的眼神裏,如她一般輕聲道:“要怎樣,你才能原諒我?”他輕歎,“小風,事情不是像你看到的那樣,我……”
她有些啞然失笑,不是看到的那樣,那又能是怎樣?連自己的眼睛都不能相信麼?
她撥弄著草皮,揪下片草葉子攥在手裏細細撚著,“這些年在虞符山上,我從一頭麋鹿精口中學到了一句話,叫作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倒是句好話。”她盯著手中的葉子摩挲半晌,淡淡道,“其實,我原諒不原諒你,又有什麼要緊,本來就是個玩笑罷了。”
頓了頓,又緩緩道,“你同她……這些年,也還好罷?”
離舸在瑩瑩微光中露出他原本的相貌,一雙劍眉微皺道:“誰?”
祝東風的眼被眼前的這張臉晃了晃,笑了笑,並沒說話,扔掉了手中的草葉子,感覺手上有些汁液,又捏了個訣淨了手,緩緩道:“我當日掉下虞符山的時候,重羽給我的信裏倒是提過你在找我,不過卻沒提你同她如何了,雖然我一直聞不慣她那一身味道,但你既然已選了她,我也沒什麼可說,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如今我也想開了,我也希望你過得好。”
他聽著她客套疏離的模樣,眸中的光芒漸漸熄滅,流露出悲色來:“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
她有些驚訝地偏頭看他,與別的女子上榻,是因為沒有辦法?嗬嗬,這個理由委實有些好笑。想了想,又戲謔問他道:“是不是因為我離開了,你知道我有了阿寒,這才讓你覺得同她相比我又重要起來?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我並非是因為負氣而離開天界,隻是因為要為阿寒避劫並且要尋找五把神劍罷了,你不用……”
他搖頭:“不是因為阿寒,我也從來不會將你同別人相比,沒有人比你重要。”
她懵懂轉頭:“什麼?”
他忽然坐近,握住了她的手,良久後鬆開,她張開手,中指上是一隻紫色的琉璃戒,戒麵盛開著一朵菩提花,白色的花瓣在紫色的戒麵裏半開半閤。
他鬆開的手像是要捉住什麼似的往前一伸,卻又在半空中停住,移到她的耳畔,為她理了理散亂下來的鬢發。他看著她:“還是原來的模樣好。但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在我心裏,從來沒有人比你重要,小風。”
她有些發怔,低頭看手中淡紫流光的指環,半晌方道:“那時候,我真的很傷心。”
她輕聲道:“那天,我遇見……”她頓了頓,像是不願提起那個名字,轉而道,“她給我看了你的夢境。夢裏麵是另一個女子。我有些失落,回去看到散落一地的珠子,我擔心你出了事,急得不行。後來,後來我去紫薇宮找你,就看見了那麼一幕。回去之後,我總覺得你是被下了降頭,或者是被狐妖的媚術惑了心智,心內仍還偷偷存著絲念想,一直在等你同我解釋,就覺得隻要是你說的我都信。如果那時候你能趕來同我說這句話,說從來沒有人比我重要,可能我就信了。但如今,受傷了就是受傷了,就算你說出個中的什麼隱情來,大抵都已不太重要了罷……”
他閉眼道:“小風……”
她卻搖頭笑了笑,打斷他的話:“那時候,我掉到虞符山裏麵,剛開始,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我就在那個洞府裏,一個人胡亂的想,我想,你同我說過那麼多話,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前一刻海誓山盟,後一刻便冷漠如斯,到底什麼樣的你才是真的你。到後來,我生阿寒的時候,痛的暈過去,又痛的醒過來。在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想那些又有什麼意思,我們最終隻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罷了。”
她抬頭望向他:“離舸,就這樣罷。這些年,我們各自也過得很好,你說是不是?”
他看著她,聲音沙啞:“可是,我過得並不好。”
她的手顫了顫,意識道:“你……”又想起什麼,“是擔心阿寒嗎?你放心,雖然他一直與我在一起,但我知道他一直是希望有個爹爹的。等出了鬼域,尋個合適的時機,我便讓他認了你。到時,你若想讓她去紫薇宮繼承你的衣缽,我也沒有意見,你若不想認他,我亦無意見,就讓他繼續跟著重羽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