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琮佳頹然地蜷在客廳的沙發上,那個時刻,她什麼都不願意想,什麼都不想做。
沉沉地入夢,醒來已經完全不記得適才的夢了,隻覺得很累很累,“鵬飛……”她叫了一聲,沒有人回應她,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他居然還沒回家!她拿起茶幾上的手機,胡亂地找到他的號碼,可是,那端卻說她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她的丈夫不在服務區……這種感覺糟透了,在他們四年多的婚姻裏,她從來沒有像這樣沮喪和恐慌過,害怕失去他,害怕他不要她了,這種心情,這種心境,狼狽有如棄婦。她開始給他的辦公室,他的助手,他平時的好友打電話,可是他卻偏偏躲在一個她觸及不到的某一個角落裏,而越是找不到,越是擔心,越是害怕。
突然,家裏的電話響了,她立即撲了過去,“喂,鵬飛……”
而她急切的聲音讓電話另一端的周麗華立刻敏感了,“怎麼了琮佳?鵬飛去哪兒了,我打他電話也打不通?出什麼事兒了嗎?”
梅琮佳一聽是婆婆,立刻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沒有,鵬飛他們同事聚餐,吃了飯可能去K歌了,可能信號不好吧,我剛才打了也沒打通,不會有事的!”
“哦,哦,沒事兒就好,”周麗華沒有深究,她也顧不得深究了,忍不住抽泣起來,“琮佳啊,你看你和鵬飛誰能回來一趟,你奶奶她生病了,腦血栓!送到醫院的時候情況已經不是很好了,醫生說她很有可能下肢癱瘓了……”
周麗華旁邊插入古俞森暴怒地聲音,“你哼哼唧唧的有什麼用,光讓孩子們跟著擔心了!”
周麗華扭頭對旁邊說,“你凶什麼凶!我跟我兒媳婦說話礙著你什麼事兒了!”
梅琮佳生怕公婆吵起來,連聲說,“媽,媽,你別著急,有病咱就治病,一會兒鵬飛回來我就跟他說,保證這兩天回去一個,你和爸爸也別太著急了,千萬別耽誤吃飯,奶奶還要你們照顧呢!”
周麗華連聲應著,“嗯,那我先掛了,去給你奶奶煲些湯來。”
掛斷電話之後,梅琮佳又撥了下古鵬飛的電話,電話裏還是那個女人不痛不癢的聲音,“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古鵬飛不在服務區,她不能也不在服務區了,兩個年近六十的老人伺候一個偏癱的病人,她怎麼都不放心,於是,打電話訂上海飛蘭州的機票,沒想到近兩天的票全都售空了,隻得訂了去蘭州的火車票。訂好了車票,她又打了電話跟學校請了假。原來,隻要遇到事兒上,一個女人即便再潰不成軍,她也可以有條不紊地做好所有的事情,呈現出不可思議地忍耐力和戰鬥力。
梅琮佳把樓上樓下徹底打掃了一遍,最後,撿起了龔潮的那張照片,她的手瑟瑟地,但是她沒有哭出來,“龔潮,對不起了!”她閉上眼睛,將照片一撕兩半,想再撕,卻不忍心了,直接丟進了垃圾桶裏了,“龔潮,不怪我狠心,我早就跟你說過再見了!”
這一夜,梅琮佳都無法入眠,在這夜一般的灰暗與寂靜中,她不動聲色地看著三歲半的小女兒——她仰麵躺在她的小床上,舉著纏裹著白色繃帶的小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醒了,眼睛直直地看著媽媽,也不說話,清澈的眼淚緩緩地流向耳際,小嘴一撇一撇地,像是想一件傷透了心的事情,大概是還在介意她父親白天的時候吼了她吧。
“寶貝兒,醒啦?”梅琮佳心疼地把女兒抱在懷裏,拭去她的眼淚,“怎麼了,天天?”
天天一個激靈撲進了媽媽的懷裏,“媽媽……”
“天天,媽媽有事兒跟你說,”梅琮佳扳住天天的肩膀,很認真地跟這個小人兒商量,“太奶病了,媽媽要去老家照顧太奶奶,但是媽媽這次不能帶著你,隻能把你放到你筱伯伯家裏,爸爸回來了會接你回家……”天天扁著小嘴,驚悸地看著她,想哭卻努力抑製著,委屈的小模樣讓人心疼極了,“天天是個堅強聽話的好孩子,媽媽保證媽媽很快就會回來!”
“媽媽,拉勾勾!”天天認真地伸出一個小手指。
“嗯,拉勾勾!”梅琮佳拉住那個小小的指頭。
簡單地梳洗了一下,梅琮佳抱起女兒轉身去了對門家。在她離開的時候,天天還是在筱楚信的懷裏哭鬧個不停,那嚎哭的氣勢,如死離死別一般,梅琮佳一顆心都快被那小人兒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