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梧桐(1)(1 / 2)

夢中,花翻伸出手去,想要觸摸他的臉頰,沒有觸到。她以為,是距離太遠了,於是就走近了一些,再次伸出手去……

這一次,她明明看到,自己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的臉頰。可是她的手指卻感受不到他的皮膚,感受不到他的溫度。她皺起眉頭,手指上稍稍用上了一些力氣,可是上官錦年的麵孔卻漸漸地變得暗淡了下去。夢中的她嚇得立刻把手縮了回去,可是消散卻並沒有停止,像是一副被潑了水的山水畫,墨跡一點一點的淡去,終於融化在金色的陽光之中,剩了一個虛影,最後,連虛影都消失不見。

……

花翻猛然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火海,煙塵吸入口鼻,她嗆得連連咳喘,消耗掉了麵前僅有的一點點的空氣。勉強撐起紅腫的眼皮,她看到青嫵站在一片火海中,向她嫣然一笑,笑的傾國傾城,仿佛這四周圍並不是滔天的火海,而是一碧萬頃的江南蓮塘。

呼吸變得越來越艱難,心跳也隨之越來越緩慢,她再次合上雙眼,陷入昏迷之中。

……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花翻幾乎下意識地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生怕自己再度猶豫空氣稀薄而憋死過去。可結果卻是她被自己過於急促的呼吸扯動得不停地咳嗽。

她左右看看,哪裏還有一點大火的影子,明月當空,疏星幾顆,她似乎坐在一棵大梧桐樹的樹蔭之下,她低頭,伸手扶一下有些疼痛的太陽穴,發現地麵之下的影子是兩個人的。

梧桐樹交錯的樹枝間,還有一個男子的身影,他站在她的左側,背對著她,似乎正在月光之下低頭沉思著什麼。

花翻突然緊張起來,心跳如鼓,夢境之中的場景再次出現---或許,做那種不吉利的夢,隻是因為太想念了吧?隻是由於她實在太想要見到他。

越是這樣想著,地麵上的那個身影看起來就越熟悉,越像他。夜風拂過,男子的衣角被吹得微微飛起。花翻覺得她現在簡直要比剛剛在生死關頭還要緊張。

她猛地轉過身去,臉上有些發燒,男子也突然驚覺,抬起頭來對上她的目光。

她的眸子裏略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很好地掩藏了過去。

“怎麼是你?”花翻問道。

“不然呢,除了我,還會是誰?”煙紅淚反問到。

花翻噎了一下,打岔道:“那三個人呢?這又是什麼鬼地方?”

煙紅淚笑笑:“這才不是什麼鬼地方,剛剛你才是在鬼地方,差點讓鬼吃了。”

他一說起“吃”,花翻就想起了那些咬人的腹蟲,剛剛因為昏睡而暫時失去感覺的兩條小腿,此刻傳來錐心刺骨一般的刺痛。

低頭看看,小腿上已經被煙紅淚做了簡單的包紮,殷紅的血透過幹淨的白綾布,綻開一朵朵梅花。

“這裏就是羽山的山腳下,我們並沒有跑多遠。”煙紅淚說道,煙眉一挑,轉而挖苦道:“若是我一個人,說不定早就到了涼州了,現在應該正和剛剛挖出來的唐老爺子一起喝茶。”

“滾!”聽到他放肆的毛病再次發作,花翻順口就罵了一句,不讓他對自己的父親不敬。他知道花翻去涼州之事並不奇怪,煙寒暮一定告訴他了。

煙紅淚不理她,繼續說道:“可惜啊可惜,真是萬分可惜,我卻背著一個雙腿殘廢,頭發燒焦了的災魔星。”

花翻眨眨眼,臉一紅,一邊低頭檢查自己的頭發又沒有被燒焦,一邊說道:“你背著我出來的麼?誰讓你背了?你把我喊醒了便是,我剛剛不過是被黑煙嗆得睡著了而已。”

煙紅淚藍眸眯起,抱著臂看著花翻不語。花翻抬頭,在他臉上看到了“人艱不拆”四字。

……

“等等!”花翻突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重點所在,“你是怎麼追到這裏來的?你不是回長安了麼?”她眼前的煙紅淚,一反常態,改變了一向奢侈的風格,穿著一身十分隨常的素色長袍,在月色之下,頗有幾分隱士的風雅,一點都沒有以前那個小騷貨的影子。也正是因為如此,剛剛花翻才會把他誤認作了上官錦年。

“你這是準備出家了麼?”花翻用目光打量著他的衣裳,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

“怎麼會?我是萬萬不會出家的。”煙紅淚從素色的長袖之中取出一把王維題詩的折扇,驅散著並不存在的熱空氣。

“哦?為何?你不喜歡和尚哪一點,是沒有美女,還是吃不得肉?”花翻問。

“都不是。”

“那是什麼?”

“光頭太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