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盛元一年六月初五,一國君主簫鈺再鋪十裏紅妝,迎娶他失而複得的心上人。同日,漓蔓延清四年六月初五,漓蔓老國君漓弦重病薨逝,留下遺詔令二皇子漓楚衾繼漓蔓君位。
早朝過後隻消半日,簫鈺冊秦侍郎秦逍之女為新任皇後的消息便已傳遍煙城,不少信使也正趕在通往各個城郡的路上。
紫虛殿雖位置偏僻,卻還是一大早便傳來喜樂聲。柳纖塵獨自抱著絨兒坐在花叢裏,依稀可聽到朱牆之外宮女們的私語聲,原來是在邀友結伴的去椒房殿領賞。
她緊了緊身上的狐皮大氅,隻覺渾身森森冰冷怎麼捂都暖不起來。盡管眼下已經是人間六月天,抬頭便能見驕陽如火。
“夫人……”雲涼掀開一枝合歡,果然瞧見柳纖塵正埋頭坐在一個石凳上。她墊了墊手中之物,說道:“咱們紫虛殿也沒什麼珍稀之物,故雲涼便去兮月那裏求來一件。這簪花乃是用雞血石與和田玉精雕而成,是太後當年的陪嫁品之一。由此可見啊,太後她是真的很疼愛夫人…”
“嗯。”纖塵淡淡回應一聲,將絨兒放下後緩緩起身:“陪我一起送到椒房殿去吧。”
雲涼點點頭,瞧出她滿頭大汗便掏出帕子為她擦拭起來,擦著擦著,她隻覺眼角酸澀得厲害,旋即別過臉去,微微埋怨口氣道:“夫人到如今還不肯告訴奴婢實情麼?您這些日子的麵色可越來越奇怪了,今早起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又慘白的跟雪似的…”
纖塵聽著她微微哽咽的聲音,隻覺身上暖了不少,勾勾唇淺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要是將來你夫君也另娶她人,你的臉啊隻怕是比我現在還要難看些呢。”
“才不會~殿下一日不珍惜夫人,奴婢便一日不嫁。”雲涼緊緊抱住手中檀木箱,口氣異常堅定。
“雲涼……”
纖塵揚手稍稍整理雲涼鬢角的發,玩笑口吻道:“如果有一天我碰上了絕世好運,諸如做個夢醒不來,喝口水又中毒,連走個路也能摔進懸崖,那你怎麼辦?”
雲涼撇撇嘴,黯然神傷道:“那奴婢隻好回到殿下身邊,然後每天都在他喝的茶裏放一顆紅豆,直到他記起某個人曾為他害過相思。”
“那還不如下巴豆呢!走吧…”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雲涼方才的話,讓纖塵不由記起《南歌子》裏的這一句。在去椒房殿的一路上,她都在想,既然簫鈺已經情有所屬,自己何不坦然放開呢?事實上自己與簫鈺的緣分起於流離江畔,也滅於流離江畔,隻是自己渾然不覺,一味執著罷了。
回頭想想,從那之後的每一次相遇,似乎都是人事作弄,而並非天意安排。
不知不覺間,她們已來到椒房殿門口。
今日的椒房殿布置得好比九重天的宮闕,入門便是近十簾的瑩瑩珠翠。再看左右皆擺著一對赤金雕刻的鳳凰,鳳鳥英姿颯爽,爪下還踩著一柄翡翠與瑪瑙石做成的古琴;凰鳥則神態嬌羞,仿佛在靜靜的聆聽琴音。很顯然,詮釋的是司馬相如的鳳囚凰。
又往裏走了十餘步,隻見前方是一座雪白的拱橋,像是漢白玉雕刻而成,橋的下方則是一池碧水,水中白蓮如燈盞,幽幽吐露芬芳。田田的葉子底下,數十條錦鯉正歡快的搶食。
纖塵駐足在橋上,遠眺朱牆之外的景色。這時,微風送來一陣淡淡的香,她嗅了嗅,是沉香木的香味,而且是剛開料不久的沉香木。她不禁順著風源處看去,隻見東邊百米左右的位置矗立著一座六角飛亭,亭子的梁柱呈暗黃色而不是宮中一貫的漆紅,應是沉香無疑。
“我曾做過一把沉香扇,那時為了從柳府庫房裏撈出一塊質地不錯的沉香木,我和洛兒可是傷透了腦筋。今日看到這沉香亭,我都還有想上去割下一塊的衝動呢。”纖塵含笑說著,又將自己裹緊了些。
雲涼知她心裏失落,連忙跟上去道:“建這亭子的人真真是個暴殄天物的主,感情其它木材還不能支起幾片破瓦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