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待會兒派人送你回紫虛殿……”簫鈺穿好中衣,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側眸朝身後的纖塵說道。
纖塵此時正緊緊裹住那件沾染上猩紅血跡的大氅,蜷縮在亭子的一角,迎麵吹著湖麵的涼風。他讓人來接她,是因為她的衣裳在他手裏變成了一塊塊的碎片,這幅樣子不能見人。她明白,他要丟下自己走了。
簫鈺見她並不作聲,便大致猜到她心裏不好受。他轉過身,取下搭在扶欄上的自己的外袍,扔了過去:“穿上,除非你不想在柳蘊章臨死前救他一把!”
什麼?柳纖塵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惶恐不安的看著他:“你說什麼?你要賜死他?爹爹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簫鈺見她終於肯說話,心下不禁暗歎一口。他走過去,彎下身伸手在她鬢角處輕碰了碰,柔和的語氣說道:“既然怕,就把袍子穿上!”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纖塵坐在地上,手裏緊緊捏住他的外袍。雙眼不知何時已蒙上一層水霧,定定的看著他,看著他挺峻的背影消失在曲折婉延的木橋盡頭。
“出來吧!”剛走下木橋上了岸,簫鈺便頓住,眼鋒朝旁邊的幾竿翠竹後掃去。
“奴婢參…參見殿下!”撐一把暗黃紙傘躲在竹子後的袖兒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上前行禮。
簫鈺低頭看著小丫頭手裏的另一把緋紅紙傘,還有她臂彎裏搭著的一件玄色龍紋披風,神色微微有些沉重。說道:“回去複命吧……”
“是!”袖兒暗鬆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油紙傘和披風捧到簫鈺麵前:“殿下,這是主子吩咐給您備下的。”
朕這樣對她,是不是有些殘忍?簫鈺接下披風後一邊給自己穿上,目光則遠遠的定格在岸邊方才楊雪浛兮站的位置。
這些年來,他不是看不穿楊雪浛兮的心思,就連他的父皇都看得明明白白,何況是他……
隻是精明如他的父皇也隻是選擇對天下人撒個謊,以“血汙皇陵”之說保住她的性命,甚至,還留下了她的清白之軀。他又能如何呢?
簫氏一門稱帝一百多年,雖並未出什麼雄才大略的帝王,卻也沒出什麼荒淫無道之君,算的上是政治清明,禮樂興盛。
景帝臨終時選擇將皇位傳給自己而不是簫湛的原因之一就是簫湛不羈成性不思進取,他怕簫氏江山累了百餘年的名聲敗在他手裏。這一點,簫鈺多少還是了然的,隻是不便在簫湛麵前說破而已。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他和楊雪浛兮之間也是如此,捅破那一層紙,對誰都無益。既然如此,當著她的麵讓她死心也好……
簫鈺離開後半刻鍾左右,雲涼便一路喚著尋了過來。她之所以能這麼快找到湖邊上來,主要還是小白犬帶路的功勞。
“夫人……”雲涼遠遠的看著亭中有一人正靠著柱子坐著,高聲喚了一句,等了片刻沒聽到回聲,便踏地淩空朝湖心飛去。
落定在亭中後,她旋即蹲到纖塵麵前,抓起那雙被凍紅的手拉到自己嘴邊小心的吹了吹,又迅速起身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到她的身上,看到她胸前的一道道青痕,心裏又痛又急,眼淚撲簌簌就掉了下來:“夫人,夫人,您和雲涼說句話啊!”
纖塵眸子這才轉動了一下,從湖麵移到雲涼的身上。她把手從雲涼手中抽了出來,竟咧著唇輕輕地笑了,聲音低啞的說著:“陪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