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否認:“再等等,青碧出來,大概還要半個多時辰。”
那小二辦事還挺有效率的,一兩柱香的時間就把各種蜜餞糕點一盤接一盤的端了進來。
沈淩夾了一塊蓮花酥遞到我跟前:“蓮花酥配單樅,再好不過,你試試?”
我看都不看那蓮花酥一眼,直勾勾對著一桌的蜜餞,實在是不知道該先從哪一盤開始。
沈淩歎了口氣,將蓮花酥放回自己的盤子裏:“你愛吃蜜餞?”
我點點頭:“簡直深愛。”
“哦?”沈淩挑了挑眉:“怎麼沒有看見過你有蟲牙?”
我:“……”
我愛吃蜜餞,原因在孟澤。
當年我跟著孟澤在流破山上修仙,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換句話說,正是食欲大開的年紀。
小時候我並不嗜甜,也不吃蜜餞。可是孟澤以修仙之人不得食肉的理由,生生斷了我的最愛。
很自然的,因為這戒肉令,我迅速地消瘦了下去。孟澤見我每日都吃得很少,終於自己動手摘了瓜果給我做蜜餞。
孟澤一做便是百年,且幾百年間做的蜜餞還沒有一罐兒是完全重樣兒的。這叫我養成了吃零食必須是蜜餞的壞習慣,而且,在我的戒肉令被解除之後,我也沒能把蜜餞戒了。
麵上卻是淡淡的:“青碧應該出來了。”我說。
青碧自巷角轉出來,並未撐傘,碧色衣裙緊貼在身上,玲瓏身線畢露無遺。
王序見了,忙忙跑上前去把傘撐到青碧的頭頂,目光觸及青碧的身上,麵上掠過一絲尷尬,脫了衣裳披在青碧身上。
青碧的聲音冷冷的:“你在這兒,是專門等我?”
王序並不答話:“你曉得的,我的心意從來都沒有掩飾過。”
“你也該曉得了,我是不祥之人,天生的克夫命。”青碧說,頭發上的水滴在臉頰上,像是淚,但滑落的地方又總是違和。
“我不信那些閑言碎語。那個孩子病了兩三年,本來就是將死之人。他們找誰衝喜,那孩子都活不下去。”
“那孩子的確活不下去,”青碧徑自向前走著,“什麼時候都是死,他就不該在這世上挨這麼多天!”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他白白受了那麼多罪,換來一個我為他守終身!真好,真好!”青碧喃喃念道,腳步卻並不停留。
忽然覺得情景有些不對,我放下手中的糖桂花,站起身子,對著窗外大叫了一聲青碧。
青碧抬起頭,我擒住她的目光,四目交接的刹那,我看清了她眼中的空靈,或者說,空洞。
“怎麼了?”沈淩問。
飛快的拉下竹簾,屋子裏光線暗了許多,我定了定心神,大喝了一口茶以壓住和青碧靈魂相交的瞬間那種鋪天蓋地而來的絕望:“昨天青碧被套上紅嫁衣扔進了轎子裏,對方才十歲,是個病秧子,在剛剛見到青碧的時候咽了氣。”
“青碧被賣給人家衝喜了?”沈淩若有所思,“她今天,是被夫家趕出家門了吧。”
我點點頭,並不說話。青碧雖是漁家女出生,心氣兒卻不低。她家祖上也曾是有名望的大族,隻是因為爺爺是庶出,父親也是庶出。再加上她自幼離家一人生活,沒什麼本領,就隻好靠水吃水,混成了打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