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表示嫌棄,動動眉頭示意我說下去。
我不好意思地埋下頭,沈淩笑得清朗:“好啦!我知道你為何那樣說。”又撥了撥我手上的扇墜兒,“隻怕你今天去的那家玉石殿有一名很水的老板,竟將然連獨山玉與和田玉都分不清。”
我扶額:“原來我認錯了。”
“……”
忽又想起小湖裏頭掩埋的嬰靈,我瞅了瞅沈淩氣度自若的樣子,想來他並不知曉這一切。
“沈淩。”我將手收回:“你可知道,夕顏與熹元之間的種種糾葛?”
沈淩點頭:“是沈家對不住公主。”
我疑惑看向沈淩,他好像並不太願意提起:“大哥娶了公主,卻不願將她當做妻子,因為公主首先是黎家的女兒。”
“沈黎之爭,你可聽過?”
我點頭:“一點點。”
楚國的名門望族之中,除卻世代與皇族聯姻的孟家,便以沈黎兩家名聲權勢最大。沈黎兩家曆代以來便有著各方麵的利益衝突,兩家針鋒相對也是世人皆知的事。
直到五年前,被楚候封為熹元公主的黎家長女與沈家長子沈沁共結連理,這爭鬥才慢慢平息下來。
一來,互為親家自然要姑息彼此的顏麵,把事情做絕對誰都沒有好處。更何況,這親還是楚候頒了聖旨昭告了天下的。
二來,這一代黎家家主子嗣雖封,卻隻有兩個庶出的兒子。庶出的同時因為幼時被寵溺得過了分,長大了竟長成了十足十的紈絝弟子。而黎家家主年事已高,做起事來並不像年輕是那樣得心應手。沈黎兩家的明爭暗鬥,也因著後人而立見高下。
“大哥當年來柏城,便是聽從族人安排……”又略微沉吟,仿佛有些不齒:“黎家小一輩的人當中,就數黎婀最出挑,族人以為,隻要將黎婀收為己用,黎家便難有立足之地。”
我心下了然,卻又疑惑:“既如此,沈沁怎麼還對公主這般不敬?不怕公主惱羞成怒,一氣之下請了聖旨另謀高就?”
“這便是緣由了。”沈淩敲了敲折扇:“她錯就錯在心太軟。”
心太軟。
我笑了笑,將那湖底雪藕之事盡數告訴沈淩,他好看的眉頭一皺:“長安有什麼打算?”
“靜觀其變。”
熹元的寢所有一個不甚高雅的名稱,叫做梧桐苑。倒不是她那院子裏密密麻麻全種了梧桐,而是入她那小院的路隻有一條,路旁兩列高大梧桐整齊生長直入雲霄,使這一條小道顯得格外深遠。
尤其,我拜訪熹元,還是在這樣一個冬日的傍晚,夕陽斜斜穿過梧桐光禿禿的枝幹灑在我臉上,橫生無限寂寥。
院門上了鎖,鎖上的紋樣和三味居見到的那把別無二致,兩三粒梧桐花邊上七個蠅頭小楷豎排列著:花落梧桐鳳別凰。
我倚在一棵梧桐身上,寒風見烈,未許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