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清涼寺得名是因為一個“涼”字,而這涼字的因由,在於它位置不僅偏,而且高。高到我走到山腰時扶著石壁,遠眺著還在高處的寺院若隱若現的一角,實在欲哭無淚。
沈淩說話說一半的性格,委實該改改了。
卻不想這高山寒寺之中還暗藏驚喜,折過兩道山門,清涼寺的大門虛掩,門邊兩株樹木雖是無葉無花,但我卻還是一下子便聞出了桃木氣息。
青燈古佛之門,卻種著一地桃花。
隱隱便能覺察到紅塵之味,我敲了敲門環,卻無童子想問。於是也就不去想那些虛禮,推開大門引了阿櫻一起進門。
沈淩信上說,他的至交好友江諾攜妻拜訪師父,而江諾的師父,便是這清涼寺的住持彌遠。
沈淩的意思是,在清涼寺為熹元祭奠之後,可將江諾邀到別院小住些時日。
他憂心我一人會無聊。
推門進去,寺內仍是寂寂無聲,想來眾人皆是被這高高山路所擾,並不願耗盡力氣來瀏覽一座沒有名氣的寺廟。
在寺裏轉悠了一圈,終於在廟後的一處山石邊上看見了三個人影。
背對我的是個老者,頭發中摻了不少白絲。三人似乎不懼寒涼,鋪了竹席席地而坐,中間放了一方木桌,素白衣裳的女子在一旁生了小火爐,醅茶的技藝十分純熟。
在寺廟之中見著如此景象,雖極有意境,但終究覺得有些奇怪,畢竟,三人皆是長發飄飄,並無寺中人該有的裝扮。
也不知貿貿然上前是否會擾著三人雅致,我正猶疑,那醅茶的姑娘卻抬起腦袋,見了我,笑出聲來:“師父,有香客來了!”
於是背對著我的老者轉過臉來,極和善的笑了笑:“竟不想今年第一個上了山來的香客,是個姑娘。”
而我卻被他的樣貌驚住,回頭看我的老者長髯闊臉,身上的儒雅氣質卻是渾然天成。
林月見心心念念等了三十年的人,蘇以歸。
穩步上前,我禮貌問到:“不知彌遠住持在何處?”
蘇以歸愣了愣,旋即點頭:“我就是。”
於是愣住的人換成了我,片刻後緩過神來,我遞上拜帖:“知道清涼寺是私人寺院,長安特地備了拜帖。”
他接過帖子細讀下去,轉手遞給了坐在另一邊的青年,笑道:“江諾,看來你的師弟,也快成親了。”
我早前看過這一方拜帖,裏頭的幾句話無非是沈淩對我的介紹,他措詞文雅,不至於一眼就讓人看出端倪才是。
青年站起身,將一旁的女子也扶起:“在下江諾,這是我的妻子明鄉。”
“王長安。”輕聲報出名字,又指著阿桃說:“小婢阿桃。”
蘇以歸卻朗聲笑開:“我這一生就收了兩個徒兒。現在看來,兩個徒兒卻都比不得兩個徒兒媳婦伶俐。”
明鄉甜膩膩扭著江諾的胳膊,嬌嗔道:“男子漢太伶俐了不好,要夫君這種沉穩的人才能做成大事。師父你說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