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我問道,“那之後的事一直是仙界的禁忌,一般的仙子並不敢多加言談。”
“後來……後來仙界上古神器軒轅劍被折斷,仙界祭出青璃神君重鑄神劍,並依靠劍裏的神力擊敗了魔族。梵央神君用自己的一半修為織成天羅地網,將一幹妖魔封印在了中曲山內。” 李君同的眼神飄渺起來,仿佛正看著動亂過後的物景蕭條:“這幾年中曲山結界的牢固程度大不如前,魔界中那些修為高的妖魔,也慢慢有了出逃的心思。卿堯便是突破結界出去的第一人。”
我沉思許久,終究未能將所有的線索連成一條直線,想要問出青璃神君現今究竟是何狀況,卻又覺得唐突,便轉了話頭,提起昨日的英招來:“昨日的事情你也是一早便知道麼?”
李君同搖了搖頭:“我畢竟是人,即便現在是隻孤鬼,也還想著有朝一日轉世投胎,自然不願妖魔出世為亂人間。倒是仙子……你有沒有想過,那神獸英招為何會助你?”
“英招,它是青璃神君的愛寵。想必它見我麵貌與青璃神君相似……”我忽的地不想再編下去,索性將心底的話說了個幹淨:“萬年來我總被各種各樣的幻覺糾纏。我想,青璃神君去之前曾受過重傷,鮮血落了一地,說不定我便是由她的血靈化就,故而記著她的往事。”
“仙子就沒有想過,自己便是青璃神君麼?”李君同問。
我忽覺自己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太久,卻一直沒能得出個結果,於是點了點頭:“也不是沒想過,隻是我這個樣子,哪裏像傳說中英明神武殺伐果斷的上神。”
“凡事信則有,不信則無。我所知道的,不過是軒轅劍中已沒了半分屬於青璃神君的神力。”李君同忽然抬起頭,眯著眼看了看窗外的日影:“蘇以歸差不多就快要與我做伴了,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仙子,往後行事一定要多加衡量,切不可被卿堯誑了去。”
“這是自然。”我眼見著他又化為一縷青煙鑽進了香爐裏,片刻間從我的屋子裏消失,心裏頭的疑惑更是一層深過一層:“若是她不選你怎麼辦?”
“我不信她心裏頭沒有我。”仍是喑啞的聲音,卻篤定非常。
想來李君同畢竟是人界中的生靈,便是死了,也不算魔界中人。他能知曉如此之多的內幕,也實在難得。更難得的是,他願告訴我。
本想著躺在床上小憩片刻便好。不料睡意漸濃,待我從睡夢中醒來,天邊已掛了一輪新月。我走向對門,阿櫻的屋子上了鎖,正疑惑間,路過的小二好心提醒:“住這房間的姑娘一個時辰前便退房走了,姑娘與她同來,怎麼竟不知道她何時離開的麼?”
我收回落在銅鎖上的目光,溫和一笑:“下午睡得太久,腦子有些發昏,一時忘了。”
那小二直勾勾盯著我,癡傻笑道:“姑娘若有什麼要吩咐的,小的隨時恭候。”
我的目光越過小二,落在他身後的拿著同心結的黑衣人身上。
林月見摘下巨大的黑色鬥篷,蒼白的臉上偏生有著一張嬌豔紅唇,她微微一笑,桃花眼裏現出多年前的幹淨澄明:“今日開始,我便自由了。”
小二回過頭,偏胖的身形越發呆滯,好半天,方才結結巴巴問道:“姑娘……姑娘是住哪一間房……小的……小的立馬引您過去……”
林月見忽略掉小二的殷勤,隨我一道進了屋子:“終究是他說動了卿君,我便遂一遂他的願,將這一對同心結編在一處。”
我將先前李君同留下的同心結找出來,又取了逢生花放在桌上:“月見,現如今你雖是隻魅,卻也有血有肉有情。你可有想過,讓蘇以歸或是李君同,陪你走過餘下漫長的一生?”
林月見並不說話,修長的十字不住翻飛,將兩枚同心結挽在一處。挽著挽著,半空中竟然漂浮出一方手帕。我看了林月見一眼,將手帕接過,帕子很素,主體是舊時一位叫做崔護的士人寫下的《題西林壁》,左上角繡了一枝孤零零的桃花,右下角用篆體落了兩個小字:月見。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林月見忽然輕聲誦吟:“現在讀來,竟是那樣的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