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兩相嫁娶(1 / 2)

“十八歲那年,我也曾對李君同用情。”林月見似是想起了什麼久遠而美好的事情,臉上的笑像三四月份的嫣然桃花,唇角間更是挽著溫柔幅度,就像那一年,蘇以歸牽著她站在彎彎小河邊,為她擦淨額畔的細密汗珠。

“可惜後來,我將他的連綿情意忘了個幹淨。”她又說,麵上晦明一片,叫人看不出半點兒喜悲。

而我透過她那近乎喟歎的聲音,以及那方手帕上方飄起的嫋嫋輕煙,看到一個被時光掩埋三十年的故事的原本麵貌--那是,李君同一直想說卻又不願說的,屬於男子的堅持。

他將他的所有堅持,都附在了這首詩上。桃花依舊笑春風,他的心思如同柏城的桃花,一時零落,便是半生輾轉天涯。

李君同原是對林月見一往情深,魯國合穀宴,他遭人落井下石,是林月見出手相助,朱唇輕啟間為他解了圍。他一直記著這份恩情,並一直由著這份恩情,在時光的細細碾磨間變作男子對女子的傾慕。

時光轉回到楚國先帝二十六年,一封詔書隨著錦衣郎由北到南,輾轉抵達蘇以歸的小小庭院。八年了,因左右相黨派之爭而遭受牽連的蘇家,終於得以沉冤昭雪,回歸世家本位。

蘇以歸收到詔書後並未表現出多餘的心思,白日裏陪著林月見填詞寫畫,夜間卻頻頻往李君同的府上跑。李君同乃是朝堂之上的後起之秀,眼下看著雖隻是小小一個柏城的地方官,但依皇城那位聖主時不時送來的封賞看,這位狀元郎的升遷自是指日可待。

蘇家衰落日久,蘇以歸結識雖廣,卻少有交情至深之人--李君同,能算得了其中之一。蘇以歸要他在秋季的“集賢令”下發至柏城之時,填上他的名字。為此,他願答應他任何條件。

李君同好看的眉頭一挑,手中畫扇遮住薄唇:“包括她?”

蘇以歸垂下眉目,像是不忍,端過桌邊那盞沒了熱氣兒的清茶:“你明知她對我……咳咳……”卻又像是被茶水嗆住了喉,再開口,卻是涼涼一句:“也罷,也罷!若是她願意,我也就隨你。”

“你不得不隨我。”李君同眼底閃過一絲笑紋,瓦藍衣衫上的碧竹紋遮著手中握的尺素:“禮部侍郎家的千金,正等著你去迎娶不是麼?”

二十六年秋,楚國前君主發出求賢令,要全國二十一州城各自舉薦兩位德才兼備的能人。柏城李君同舉薦的,便是久負盛名卻遠離朝野的詩詞天才蘇以歸。一時朝野大動,多的是人笑李君同不知好歹,那蘇以歸多年間從未出仕,又怎會應一個黃毛小兒的舉薦?

然而蘇以歸不僅應了李君同到皇城覲見,更在第二年春日,與禮部侍郎家的千金張玉婉結了百年之好。

那幾日蘇以歸夜不能寐,幾番躊躇,也不知要如何將這消息告訴林月見。好歹頂著風流才子的名聲,他又怎會不知他那小小徒兒的旖旎心思?隻是他要如何開口?如何開口,才能讓他的徒兒,不被傷到分毫?

卻是他的徒兒千裏迢迢趕到皇城的佛衣巷,在他整理婚宴事物的屋子裏將他堵住。她仰頭看他,一雙桃花眼裏盡是少女的期盼:“師傅,他們說你要娶親了,月見不信。你不曾親口告訴月見,月見不信。”

他指頭哆嗦著,指向桌頭堆的紅燭囍字:“師傅今年已經二十九歲,該有一位賢良淑德的女子做妻子了。”

“月見不行麼?”她慌亂放下肩頭包袱,從中掏出那件鮮紅嫁衣裳:“師傅可還記得當日月見曾說過什麼話?”

“不記得。”蘇以歸答,看見林月見動了動唇想要說些什麼,又按捺下心間的不忍,冷冷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蘇以歸教出來的徒兒,不該不明事理為所欲為。玉婉賢良,正是我尋了許久的夢中人。至於你,月見,”他看著她,像是看著一場過往,“你將永遠是我的徒兒,我此生唯一的徒兒。”

“你曾說你在不會拋下月見!讓月見獨自一人!”她憤然言道,兩行清淚忽然就落了下來,質問一般:“你怎可這般言而無信?”

迷蒙淚眼間李君同疾步而來,額間碎發摻了熱汗淋漓,拉了林月見便往外走。林月見唇角忽地綻出清麗笑容,看著李君同,字字句句皆用盡了力氣:“你來做什麼?”

“我一直跟著你,隻是你看不到罷了。”李君同一番躊躇,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棄下柏城政務快馬加鞭趕來皇城的緣由。

林月見伸出手堵住他的唇:“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君同,你若真心喜歡我,便在三日內上這蘇府娶我。記得,我要一場最風光的婚禮,在蘇以歸同張千金成親之前。”輕佻的話語輕佻的語氣,偏偏一臉的倨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