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不負美人(1 / 2)

林月見不再理會李君同的油腔滑調,埋下頭,忽略掉來來往往的行人驚詫無比的目光。是了,皇城禁衛森嚴,一般人絕不敢在青天白日之下騎著高頭大馬招搖過市,更何況,騎馬的人還成雙成對不顧男女大防。

待走到荒涼破落的北城,李君同方才鬆了韁繩,他低下頭,調笑一般看著懷中的人兒:“你不抬頭看看周邊的風景?八年了,皇城裏也就這裏還存著原本的樣貌。”

林月見聞言抬頭,一一入目的樓台高閣巷陌人家,漸漸與兒時記憶重疊。馬兒懶悠悠邁著步子,李君同問她:“要不要下去走走?”

“嗯。”她的回應輕得不能再輕,卻藏不住眼角眉梢那一份惻然。

“林家的舊宅子還在,年前我托人買了下來,你若願意,重新住進裏頭,也是好的。”李君同將她從馬上接下來,並肩走在北城古老的街道上。涼風乍起,路旁樟樹的葉子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掩住了李君同話中的一分猶疑。

“能重新看一眼已是難得,怎麼還能要求更多。留在這裏,不過觸景傷情。我不會在林宅住下,也不會滯留皇城。左右,有天地為證,我已經是你的妻子,自然是夫唱婦隨。”林月見自幼在這一片城區裏長大,於她而言,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是舊時相識。

腳步漸漸緩了下來,李君同喜不自勝:“你說的,可是自己的心裏話?”

“自然是心裏話。”林月見淡淡答到:“我素日裏不拘慣了,可是《女則》《女訓》也還是讀過的。”

十年前的北城原本並不破敗,十幾戶達官顯貴住在此處,每日裏前來拜訪各家的人絡繹不絕,倒也是一方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如果,沒有那一場震驚朝野的“朱宋黨爭”,隻怕北城繁華依舊,而林月見,也斷然不會是現下模樣。

當年,左右相明爭暗鬥,各自拉攏官僚大臣結成陣營,林月見的父親與蘇家一起投靠了頗有根基的左相朱如文,卻不料右相宋祖德後來居上,借一場科考構陷了一出賄考貪汙的戲碼,並順藤摸瓜挖出左相一派種種過錯,終使得龍顏震怒,下令大力清查朝中官員。而林月見的父親作為那一年科考的主考官,自然是首當其衝。

若是沒有那一場爭鬥,林月見該會按著富貴官家小姐的路子長大,不知何為貧賤何為悲苦,也就不會,將蘇以歸看得重重的,重道,一定要時時刻刻伴在他左右才覺得心安。

推開闊別七年的林宅,宅子被打掃得幹淨,院子裏的槐樹又粗了些,枝幹上掛著的那架秋千依稀還是離去時的模樣。恍惚間想起她的額娘,她的額娘總是在她蕩秋千時叮囑她不要蕩得太高,卻又在她的央求聲中無奈地推了她一把又一把。

秋千微微晃著,仿佛一直這樣空空地晃了七年。林月見在那架秋千上坐下,左手抓著繩索看向李君同:“你肯費盡心思為我思量,我很感動。”

李君同便在陽光底下笑開,好看的眉眼含了太陽璀璨的光,牙齒雪貝一般潔白:“隻要你開心,我做什麼都沒有關係。”又走到她身邊,輕輕推起了秋千:“眼下我隻能帶你回到這裏祭拜一下嶽父嶽母。有朝一日,我會找回他們的屍骨,葬在柏城。”

“那樣,月見就不會覺得害怕了。你愛的人,都會在你身邊。”他說。。

兩日後李君同帶著林月見回柏城,那一日正是蘇以歸大喜的日子。蘇以歸雖然並沒有很高的官職,也並非常年在皇城安居,然而他的婚禮,仍是十足十的熱鬧。

這熱鬧自然有那許許多多文人騷客的功勞。

一路上山水迢迢,林月見聽得最多的,也是蘇以歸的婚事。

是了,蘇以歸有著沉日大陸第一才子之稱,他的婚禮,自有數不盡的風流人物前來相賀,又怎會冷清?

縱是心腸百般輪轉,表現在麵上,卻也隻是成日裏拉起車簾,避了外界那些嘈雜響動。到貢水之時,蘇以歸的婚事已過去六七天。許是這話題談得太久已不能叫人覺得新鮮,路上已經很少有人提及皇城前幾日裏那兩場盛大的婚禮。

林月見一路上幾乎沒和人說過幾句話,聽見什麼事兒,遇見什麼人,她總是淡淡的,仿佛心不在焉,更像興致缺缺。

她知道自己貿貿然嫁給李君同是一時衝動,她還暗地裏希冀著這衝動能為李君同察覺。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心裏住著別的男人,她想,李君同會很快休了她。

天邊的驕陽緩緩灑下萬道金光,即便隔了一個車簾,林月見也能感受到柏城的好春光。而柏城的好春光,自然是滿城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