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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能救她,便是好人。”李君同低順眉眼,淡淡說道。
從前李君同說卿堯幫助林月見聚魂那是因為他欠李君同一具肉身的恩情,可是卿堯是何等精明的人,怎會舍下林月見這麼好的一顆棋子不用?他占了李君同的肉身,還圈養了他的靈魂。
隻是這些,李君同不曾告訴其他人罷了。
我將漂浮在空中的絲帕拿在手裏,林月見木楞楞轉過頭,眼角安靜地淌下一行淚。
我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將要說的話略有些殘忍,卻還是轉過身將嬌豔無比的逢生花捧在手中:“選一選吧,月見,你可以讓李君同來陪你。”
她抬手拭了臉上的淚,桃花眼裏映出逢生花的妖豔容顏,臉上攢出安靜笑意。她取過我手中的妖豔花朵細細打量,許久,她抬頭:“仙子何以篤定那人會是李君同?”
“我隻是提個意見,意見而已。”假意咳了兩聲,我瞅著林月見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埋下頭:“我知道你有些難以抉擇。這樣吧,你先回家慢慢想,想好了再去柏城找我,到時候我再幫你做法也不遲。”
“原來仙子急著去柏城。”林月見吃吃笑開:“那麼著急幹什麼,還怕沒人在柏城堵著仙子麼?”
我被她這話問得一時語塞,側過身去走到窗子邊上,指著窗外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感歎道:“啊!大草原就是美!月見你看,天蒼蒼,地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林月見:“……”
我走回到林月見身邊:“不管我去不去柏城,我總不能一直在這草原上陪你呀!草原上房子少,出門連個遮擋的地方都沒有,他們找起來隻會更方便。”我看了看她撥弄花瓣的纖纖玉指:“月見,你動作輕些,一會兒把花玩壞了可就沒有作用了。”
林月見卻隨手將花一丟,丟到我的懷裏:“仙子愛惜這花就拿去吧,左右我也不想要。”
我忙忙將逢生花接住,震驚到:“你不要?!”
她背過身,同樣走到窗邊眺望草原風景:“我不要。蘇以歸,李君同,我一個都不要。”
“可是……”我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到底要說些什麼好。隻是覺得林月見不應該放棄這機會,與人白頭的機會。更何況,她方才從幻境中看到李君同的一切,分明在偷偷抹眼淚。
而眼淚這個東西,從來都是隻為有情人流的。
林月見倚在窗邊,姿勢慵懶而優雅,桃花眼側對著我,微微挑起亦是無限春色:“卿堯當初為我聚魂時,特特封存了我記憶中關於李君同的部分,讓我幾乎就忘了他。而事實上,我也並沒能記得了他很多,隻是知道自己生前曾有過一個夫君,且這夫君最後,負了我。”
“至於蘇以歸……”林月見垂下頭,怎麼也沒能說出句結構完整的句子來:“執念是上輩子的事,我沒有必要因之搭上我的後半生。”
我驚詫於她的果決,卻又為李君同有一點點的惋惜:“那麼李君同呢?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拋下你。”
“沒有想過,但終歸是做了。若是他一開始就告訴我種種難言種種隱痛,我便不會一而再再再而三的失望絕望。以至於現在想起那些連日連夜的煎熬,都還是後怕。”她側過眸:“我要找一個勇敢的人,勇敢到可以為了我,而對其他一切都不上心的人。至於他們,也應該好好投胎好好轉身。這樣大家才會溫柔仔細的看待生活,以及生存。”
“你竟然想得這麼開!”我歎了一句,將逢生花放進墟空之境中:“但願你不會後悔。”
林月見搖搖頭:“我從不後悔自己做的一切。”
“那就好。”我拿過桌邊沈淩的佩劍,同林月見作別。想了想,又緩了步子:“那你以後,好好保重。”
“我無所謂。”林月見笑了笑:“而今身陷囹圄的,是仙子自身。”她又像是想起了什麼,走上前來微微拋了拋我的劉海,眼中劃過一絲了然:“我能這麼看得開,多多少少是因為記得——記得那些好的不好的過往。可是……”
她欲言又止,看我的目光裏摻雜著許多奇怪的東西:“如果什麼都不知道,一直以為自己的一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卻不防在某一天想起許多的前世今生來,會很煎熬吧。”
我有些不解,不由自主握緊了手中的劍,淺紫劍穗輕柔飄蕩,拂過我手背,使得手上微微泛癢。
林月見對上我的雙眸,扯出一個敷衍的笑:“我是說如果一開始我連李君同都記不住,現在想起來,可能會更加難過。”她取過一旁的黑色鬥篷蓋在頭上,空空的聲音擱著這一層輕紗飄進我的耳朵裏:“無論如何,希望你永遠也用不上那朵逢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