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甘心呐!
思君劍的光在與青璃手中重又變短了的短刀相撞時,擦出了串串火花。
她向後退了一兩步,我趁機側身,將手中那股躁動暖流盡數注到了思君劍上,隻見劍上清淡白光漸漸濃了起來,終成迷霧一般氤氳。我反轉劍身,將劍推出手,思君劍挽著劍花旋轉向前。
青璃自然是不會坐以待斃,她冷冷一笑,手中短刀一振,化作一柄長劍。那柄劍通體青黑,泛著水藍色的光。我不敢分心,強忍著腦袋炸裂一般的疼痛,隻加快了仙力渡向思君劍的速度。
兩劍相撞,整個山穀為之一震。獵獵長風刮過耳畔,緊接著是一股幾乎不可抵抗的力量將我彈開,我從空中墜落在地,心口一暖,吐出一口血來。
眼前一片迷蒙,我費力睜開眼,恍惚間隻看見一襲青衣晃在眼前。那……那還是青璃麼?
整個人被輕輕抱起,鼻尖縈繞著淡淡杜若香。我無力的閉上眼,口裏喃喃:“是你嗎……孟澤……”
我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裏依稀還是九千年前,我時刻繞在孟澤的身邊,而他卻隻是淡淡的坐在玉華殿內,案前擺著怎麼讀都讀不完的公文。
那些時候我總是仰望著孟澤,總是想著,如果他能抬頭看看我就好了。隻要他看一看我,哪怕隻一眼,我也心滿意足。
然而他從來不會抬頭。隻要我不招呼他,我不拔掉他手中的筆,他便不會抬頭。
他總是說啊,長安,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你這麼不聽話又愛瘋愛鬧,總有一天要捅出大簍子的。而我一邊招呼著他說再也不會做那些讓他煩心的事,一邊和著樓穀四處搗亂。
我隻是無聊罷了,九重天上的神仙沒有一個正眼看我的,就連玉竹都時常擺著一張冷臉給我看。隻有夢澤會溫柔待我,隻有他覺得我住上九重天是理所應得。流破山上草木青青,他對我說:“長安,你沒了親人,就把我當你的親人吧。”
給了我那麼好的期許,卻又親自把它打破,多殘忍。
畫麵一轉,卻是沈淩站在窗邊,他手裏擒著一支飽蘸濃墨的狼毫毛筆,深深淺淺落在宣紙上,勾勒出我的側臉。他對著我笑:“長安,過來。”
而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隻怔怔站在原地,看著他的側臉如淼淼飛花。我想我是喜歡他的,雖則這喜歡一直不夠濃烈,甚至淡得像水一樣。
我早已記不得當初是怎樣的決定了喜歡他要與他一生一世。隻是想起那一夜我轉過重重花枝撥亂厚厚冬雪,看見他在那白雪紅梅之中的端然身影,莫名覺得心裏咯噔一動,像是被壓抑了數萬年的某種情感決了堤,從此再也無法回流。所以那戶小小的客棧裏頭,我醉了酒,會毫不避諱的跳起那支練了許多年卻從不曾挑給任何人看過的舞。所以青璃找上門來,我摒棄了所有自尊跪地求饒,隻想要保得這一條性命。
這一條性命,這一條陰差陽錯入了仙界卻沒能忘掉塵緣的命,在柏城月色深深的夜晚,他的唇烙在桃花麵具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和沈淩綁在一起了。
我從前從不知道自己飛仙是為著什麼,長生非我願,富貴不可求。直到現在我方才明白,萬年前的飛升,隻是為了讓我在萬年之後,遇見他。
既然用了萬年方才好好遇見,我又怎麼可以,輕易地離他而去!
我不可以!
眼底一片明亮的光,光芒漸漸消散,入目是紫色紗帳重重疊疊。我扭了扭身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動彈不得。全身筋骨好似斷了一般,痛得厲害。我將頭扭過去,打量了一眼自己所處之地。
看樣子,這件屋子並不很大,裝飾也簡單,一方書案,一張木桌,並三兩個椅凳,隻是樣樣東西都做得精細,看樣子,倒與離城沈家別院的風格有些相像。
沈淩端著水進來,對上我的眼睛,明顯瘦削了的臉龐懸起一抹笑。他快步走到床前,什麼話也不說,隻是將水盆放在地上,擰幹了白色毛巾上的水分,將毛巾擱在我額上。
做完這一切,他方才舒了口氣,柔聲問道:“你餓不餓,廚房裏我熬了一鍋小米粥,裏頭加了蜜棗。”
我微微搖了搖頭,一雙手也顫著,慢慢往被子邊上滑過去。胡亂摸了片刻,沈淩的手忽然伸了過來,將我的手緊緊牽住。我慢慢攢起一個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咳咳……我想先睡一小會兒。”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將我的晾在被子外的手握在手心:“你先睡吧,我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