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走出宮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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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靜秋便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一旁的水晶珠簾許是掛得有些鬆,從紫金鉤上散了下來,晶瑩剔透的珠子幾番碰撞,竟也撞出一片輕靈聲響。

她從袖中拿出一張細絹,在他麵前平鋪開來。素白絹布跟著她手指的揮動,現出一輪紅月亮:“天有異象,大凶之兆。”

他仍是按著眉,清亮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可有什麼解決方法?”

“據說左相馮晨家的嫡女出生之日,天上有紫微星現世。若是哥哥娶了她,或許能以大吉震住這大凶。”她的指尖變化萬端,褪去了青澀的臉龐豔麗得像是禦花園裏的番石榴,嬌豔而熱烈。

“你認為我該娶她?”他放下手,撥弄著書案前的一粒碎銀:“你看見這粒碎銀子了麼?十年前,大街便,你遞給我一定銀子,我留到了現在。靜秋,你覺得我該娶左相家的女兒嗎?”

“自然應該!”方靜秋雙手合十擦過白絹,絹布上浮出一片繁茂街市:“為了大慶千秋萬代太平安樂,你自然該娶左相家的嫡女。你若不娶她,那這十年的艱辛,就白白……唔……”

卻是奈涅將她一把拽入懷中。一隻手扶著她的肩,一隻手撥開自己額前的細密發絲,他欺身向下,攫住她的雙唇。他的吻來的突然而殘暴,全無平日的溫和儒雅,甚至不帶過多憐惜。這樣的唇齒交纏自然出乎方靜秋的意料,她下意識想將奈涅推來,卻不防一雙手剛抵到他的胸膛便收了回來,轉而摟住她的腰身。

像是一場夢吧,粗暴而憐愛,隱秘卻淒豔。她推不開他,他不會推他,因為他是這世上她唯一能愛的人。宮牆之中琉璃瓦豔麗妖嬈,太液池的睡蓮開了又落,盛裝的妃子宮女總是行色匆匆,可是和又與她有什麼關係。她是太子陪讀,八歲那年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整個家族的太子陪讀。

沒有名分沒有勢力,三丈高的朱紅宮牆之類,除了眼前這個人,在沒有誰在意過她的存在。

她愛他,她怎能不愛呢?

十年來單薄脆弱的生命力隻有這麼一個人熠熠生輝,卻還渺如日月。總是光芒萬丈,總是溫言軟玉,卻隔著主子與侍從的名位限製,卻隔著一個兄妹的情誼。

若是時光退回去,十年前的夜晚,她一定不會再他說要做自己兄長的時候點頭。隻是那時,她畢竟年幼,年幼到不知道這世間有一種情誼會暗自發芽,並一步一步逼走最初的單純情誼。

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想了些什麼呢?是一見便知情深,還是情深仍不自知?

熱烈的,纏綿的吻,分明是心事得償,卻管不住心中彌漫起一股荒涼。她的手終於撫到了他的臉上,而他從迷醉中醒過神來。

“我忍了四年。”他捧著她的臉,將她麵上的淚水一一擦幹:“靜秋,若今夜的紅月真是大凶之兆,你嫁給我不是更好?左相那位女兒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你當我不知道?”

“靜秋,我曾經說過我會幫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而你呢?你以為我就真的感覺不到你的心意?若是今夜我不將這話挑明了,你是不是就要帶著你的心意過完這一生?甚至於——在你清楚我所思所想的時候。”他垂了眼眸,將能攬在在懷裏,是小時候的攬法,不強勢不溫柔,卻能叫人莫名心安。

“你身邊的美人太多,和她們相比,我不知道自己在你的行蹤,有幾分鍾。你從前是太子,如今是帝王,你的身邊永遠都有容顏如花的女子。現在有,未來也會有。其實我並不是嫉妒啊。”方靜秋伏在奈涅的胸膛間:“你是帝王,整個大慶國的東西,隻要你想要,都是你的。明日登基大典過後你從前的侍妾都會一一封妃。可是那些侍妾裏麵,有許多人也不過是在進太子府的時候見過你一麵。”

“靜秋是想要我放棄江山與你袖手天下?”奈涅俊眉微挑,臉上笑意明朗,聲音卻比方才低了一低。

“我清楚你的誌向。”方靜秋卻是淺淺一笑:“這江山是你的,美人是用來穩固大慶基業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為我放棄帝位或是遣散六宮。我隻是怕……”她抬頭,精致下巴在昏黃燭火中格外玲瓏:“若有一天我成了你的妃子而你厭倦了我,綠瓦紅牆,就會鎖了我一生。”

他不做回答,手卻不自主拿起那粒碎銀仔細端詳:“你不信我?”頓了許久又開口,聲音微涼,似是自嘲般:“大慶女子多以雙八妙齡出閣成親,而你如今已經十八,卻仍舊沒有一人向你提親,你可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