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大慶的疆土幾乎等於整個沉日大陸,大慶的國都也自然是大陸中數一數二的繁華地帶。而這繁華城池之中又有一處清淨地,離皇宮不過五裏的塔樓。
據傳,塔樓是大慶開國君主為他的妃子所建。那妃子生得清理無雙,性子溫婉賢惠,在開國君主剛剛起兵之時便追隨在他左右。後來他終於做了一國之君,卻因為種種緣故,賜了她個賢妃的名位卻成年成月的不去見她一麵。
聽說那女子情癡得很,並不願相信她的夫君是嫌棄她年老色衰比不上那些剛入宮的二八少女。她喜靜,忠於佛法,沒日沒夜地抄寫佛經為他祈福,以至於最後一口血吐在了暗黃的經書上。
史書記載,賢妃嘔血的消息傳到君主耳朵裏的時候,君主正陪著鎮國公家的女兒聽曲兒,拖了一個多時辰才趕過去。也不知賢妃那樣子是不是太過憔悴叫君主看著心裏愧疚,君主“視賢妃日薄西山之態,既驚且懼,思及舊情,以致涕淚漣漣”。
方靜秋每次看到這一段記載的時候都會覺得奇怪。若是君主對賢妃有情,怎能做到數年如一日的對她不聞不問?可若是他對賢妃無情,又何至於在見了她病態的時候涕淚漣漣,並在她病故之後修起這九重寶塔?
塔樓鍾聲一日九響,每一響都是被人遺忘的亂世情長。
因為夜裏實在睡得不安穩,方靜秋帶了丫鬟水墨前往塔樓祈福求簽。樓中師傅看了那支簽過後眉頭緊鎖,光溜溜的腦袋亮亮的,仿佛能映出水墨的臉來。
“下下簽麼?”方靜秋見著師傅的糾結模樣,開口問道。
“算不上。”師傅直接將簽扔回簽筒中:“這簽有些詭異,施主看了很容易心生鬱結。老衲便送施主一句詩好了,其中真意,還望施主好好參悟。”
“詩句?”
“好去莫回頭。”
揣著那句莫名其妙的好去莫回頭,方靜秋覺得自己的心有些不安寧。抬頭看了看天,國都的位置偏北,雲層稀薄,天空總是澄藍如洗。水墨是進宮之後奈涅送給她的小丫鬟,在她搬出宮之前一直沒有出過宮門。因而每每方靜秋帶她來到街上,她都愛東看看西看看。
方靜秋立在一個出售湘妃竹傘的攤位前,透過密密麻麻的商品間隙瞧見對麵的水墨正沉浸在一堆奇形怪狀的麵具之中。她嘴角微挑,在臉上掛上一張粉色麵紗,丟下一粒碎銀便撐傘走遠。
腳步匆匆,她生怕水墨會跟上來。麵紗因人行走速度的加快也不斷浮動,好似有大風呼嘯一般。
人流擁擠,摩肩接踵。她換了方向拐進一條小巷,整條巷子灰撲撲的,時不時可以看見地上堆著幾片斷瓦。牆壁上的石灰早已剝落,愜意生長的青苔更為這巷子平添了幾分蒼涼。
腳下一絆,她險些跌倒。還沒看清是什麼東西絆著了自己,麵前的雜物堆忽然被推開,鑽出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來。大漢眼神渾濁,渾身散著酒與汗的濁臭。方靜秋有些不自在,道了聲抱歉便向巷子深處走去。
裙角卻被人扯住,方靜秋回頭,那大漢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詐精明,臉上也浮出猥瑣的笑:“看姑娘這一身打扮,不是住在這巷子裏的女人吧?”
“放開!”方靜秋厲聲嗬斥。
大漢的臉上笑容越發猥瑣,露出的一口牙齒卻還算潔白:“姑娘是不是這巷子裏的姑娘?”
“我再說一遍,放開!”音調變冷,方靜秋收起了湘妃竹的油紙傘抵在地上。
大漢卻狠狠一拽,方靜秋借著油紙傘才堪堪站穩腳跟。她心中又氣又急,手法一轉,油紙傘朝著大漢的手狠狠敲了下去。
“性子潑辣,這一點倒是喝著巷子理得女人有幾分相像。”大漢舔了舔嘴角,手卻半點兒也沒有鬆開:“隻是巷子裏的女人穿得沒有你好看,長得……來,把麵紗揭下來給爺瞧瞧。”
方靜秋也有些慌了,十餘年身居宮中成日與奈涅相伴,身邊常見的宮女太監又都是極溫順的人。倒叫她忘了宮牆之外的師姐也有著數不清的肮髒與誤會。咬了咬牙,方靜秋又一次抬起了油紙傘,狠狠向那大漢身上戳去。
那大漢卻不似常人,一隻手繼續拽著方靜秋的裙子,另一隻手卻接住了方靜秋的攻擊。一晃一拉,他的手已經碰到了方靜秋的細膩的手心。
“姑娘的皮膚很嫩呢!”大漢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