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秋來鎮上(1 / 2)

這一人一獸對視的時間絕對超過一分鍾——若不是山腳下鷫鸘淒厲的叫聲傳來,隻怕會持續得更久。饕餮在聽得鷫鸘淒厲叫聲的瞬間挪開眼,直向山腳奔去。

鳳鳴方才消耗過多,已無力再載著我們上山。我們也3不知饕餮究竟在不周的那一處打了洞住著,便沿著饕餮出現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見兩旁的高大樹木被修長竹節代替。竹子長得很高很迷,把路全遮了。然而竹子和竹子的間隙間有陽光穿過,想這竹林也不見得有多寬廣。我正想從烏木簪中跳出來待未梳飛過去,注意力卻被一陣樂音吸引了去。

未梳臉色一變,二話不說折了方向東行。待繞過這竹林,未梳站在一片荼蘼花海裏目瞪口呆。

這世上隻怕不會有人見過這樣的荼蘼,從竹林的邊緣開始,一直蔓延到山頂的雪線。荼蘼不耐寒,它能開得這樣恣意,栽種的人該要費去多少心力和修為?

他用這樣的方式紀念,守著花海等待,簡直像極了一個人。

三十年前的永樂鎮,曾有一片芍藥花田。

心瞬間一痛,我隨著未梳的目光望去,窄小的院門內,有一人著月白長袍站立。我們剛在院門口停下,他回轉頭,俊俏臉龐上笑容暖暖:“靜秋。”

奈涅和饕餮,不是合二為一了?如今的局麵,是奈涅用了分身術,還是他已經能把自己從饕餮當中分離出來?

鳳鳴忽然開始嘶叫,五神獸心神相聯,它這一聲叫,意味著參日身邊的鷫鸘除了大問題。仙帝是不怕得罪五神獸的,五獸天成,與山河同壽,死去等同於新生。

我和未梳自然是明白山腳下出了什麼變故。未梳略過鳳鳴的狂躁不安,揚起笑走向奈涅。鳳鳴也固執,見未梳不為所動,竟然直接變大身形將未梳銜在口中飛下山。

山山腳下原本茂密的樹林已成一片 狼藉,我們下山,首先看見鷫鸘折了翅膀躺在一棵被劈成兩半的香樟旁邊。鳳鳴將我們放下,自己飛到鷫鸘身邊,明黃色羽毛變成熊熊烈火,把鷫鸘整個兒罩在裏頭。

未梳緊抿著唇在橫七豎八的樹木間穿梭,聽得有野獸的低吟,她翻過一棵巨樹,看見饕餮正舔著參日臉頰上的傷口。

“奈涅?”未梳試探著叫了聲。

饕餮卻不說話,撇過頭濃黑的眸子竟是森森寒意。它伸出前爪一聲吟叫,四周的樹木殘軀抖了兩抖。眼前變得陰暗,我抬頭,一大群飛鳥掠過天空。

饕餮叼起參日,把他交到未梳手上。一旁鳳鳴已經為鷫鸘做了治療,現下正呆站在一旁。鷫鸘走到鳳鳴身邊低低說了些什麼我們聽不懂的話。但見得鳳鳴點點頭,走來駝起未梳和參日。

我不知該如何形容這一趟不周之行,原本以為上了不周事情就能圓滿解決,卻不想五獸做出了不同於我們想象的舉動。

計劃裏,扶戈虯龍會在不周拿走參日的性命,而我跟隨未梳接近奈涅,尋機會對他施展幻術,在睡夢中奪去他的性命。

參日奈涅是星君,他們一日不死,星君就一日不得歸位。眼下卿堯的攻勢猛烈,先結正處於用人之時,何況這兩位星君的品階不低,同我一樣是個二品。

可現在,兜兜轉轉,我們又被鳳鳴帶回了參日的住處。

前一月還算是參日悉心照料未梳,一轉眼又是未梳日夜守在參日床邊寸步不離。我不知參日傷得中不中,他身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傷口,在回到住所的當夜便消失了。然而傷口的消失不意味著參日醒來,事實上,他已經在床上躺了四天。

這樣的等待我很喜歡。饕餮的事多一日得不到解決,我便能多一日留在人間。

斜月西沉,未梳燒水為參日擦淨身子後,提水去裏麵屋子沐浴。我藏身的烏木簪被放在妝台上,恰好能從銅鏡裏看見繚繞水霧中的倩影婀娜。木桶內,未梳目不轉睛打量著的,可不就是那一把魚形雕花檀木梳?

在九天時,未梳對五百年前的下凡曆劫不屑一顧,對占星的法術嗤之以鼻。可如今,她卻在燭火下仔細打量一把梳子。未梳終究不可能當五百年前什麼都沒發生,就像參日,注定活不長久。

夜裏我睡在未梳身邊。她動也不動,隻拿背對著我。我想說些什麼,可幾次三番張口,又不知該如何說。迷蝶歸來幾近夜半,並沒帶回任何消息。我收了迷蝶往被子裏縮了縮,未梳翻身,與我隻隔毫厘。

她的目光沉靜而荒涼,我眨眨眼笑道:“還以為你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