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不周神獸(1 / 2)

這世間五神獸各為其主,主人以性命相係。據我所知,五神獸中鳳鳴守護占星師,鷫鸘保護皇權,另有巨蛇扶戈和水蛟虯龍認了九天倆星君為主。倒是饕餮最為五獸中最凶狠勇猛的一個,從來不曾為人馴服。

參日曾得到饕餮圖騰,便說明他與饕餮達成了某種協議。五百年前饕餮與奈涅合而為一,參日和饕餮的協議自然不再算數。倒是守護皇族的鷫鸘沒了選擇,隻能跟在唯一一個流著皇家血液的參日身後。

這麼所好像也不完全正確。皇城裏,奈涅有他的子嗣。

然而鷫鸘選了參日做主人是事實。從鷫鸘背上走下來,小心翼翼為未梳披上衣裳的人,是參日不是奈涅。

參日的眉眼已不像多年前那般傲氣邪魅,反倒多了些歲月賦予的滄桑與沉靜。他將未梳抱在懷裏,兩人一同坐在鷫鸘背上:“還冷麼?”他把她的手拿在手心哈氣。

人類的身子不怎麼經用,洞穴外的太陽光剛剛照到未梳身上,她便很沒出息的暈了過去。我睜著眼,看參日將未梳摟在懷裏,溫聲道:“怪我想事不周到,你在哪陰寒的地方呆了五百年,身子虛,怎驚得起這忽冷忽熱。”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是一汪水,動作也很輕很輕。他哼起歌謠,卻是在沉日大陸流傳了成百上千年的梳頭歌: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他反複哼唱這三句,舉案齊眉、比翼雙飛、永結同心,這是他的願望麼?

我在他的繾綣的眼神中找到答案。

參日的住處很清雅,在密林深處,一座小屋麵向著一池水,通往屋子的小路邊,有竹竿搭成花架,花架上爬著的荼蘼開得正好,遠遠望去,像是兩道花牆。

未梳睡了三天。三日後醒來,參日正在為她熬藥。三天來他一直不間歇地熬著藥,隻等著她醒來。

她醒來,沐浴更衣,換上素淨衣裳,一頭青絲沾了水,反倒越顯動人。待午後頭發幹了,參日從屋角的箱子裏拿出那把魚形雕花檀木梳,為她梳發。

這梳子和梳頭歌一樣,都快成了他的信仰了吧!

未梳自然是要問起奈涅的。參日並沒因這話題而不悅,相反,他將她梳順的頭發攏在一處,釋然微笑道:“他在不周,也挺想念你的,你把身子養好了,我送你過去。”

他說送你過去,而非帶你過去。這話裏的意思,是願意讓未梳和奈涅一起生活了。

參日白日裏幾乎不在家,自未梳的身體不需要時時照料之後,他便早出晚歸。初時發現他有這樣的行動我留了個心眼兒,派了隻迷蝶更在他身後,可不到半個時辰,迷蝶便再沒有消息傳來。迷蝶從來不會無故停止任務,除非它死了。

第二天我親自上陣,卻發現自己根本出不了這一片密林——參日在林中設了結界。

鷫鸘的力量畢竟來自上古。

如此過了半月,未梳的身子大好了。我們商量著等參日回來便與他一同去不周,誰知我們從日落西山等到月出東山,也不見參日回來。

未梳有些不安。這也是重生半月以來,她第一回表現出對參日的在乎。

哪能不在乎呢?畢竟是曾經的枕邊人。

參日帶著滿身傷痕回來,回來時天色微白,已是淩晨。未梳尋藥的姿態近乎慌張,倒是參日拉住她:“不礙事的。這許多年,已經習慣了。”他忽而一笑:“倒是你,如今還會為我擔心?”

“這許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未梳順著他的話問。

參日麵色黯淡,半晌方吐出兩個字:“殺人。”見未梳驚愕,他叫了聲疼,支使著未梳拿出一邊兒的藥瓶為自己擦藥。

他看著她安靜的樣子,忽然埋下頭,在她額間輕輕一吻:“做殺手的,相當於把命交給了手中的劍,劍在便有生機,劍落,也就相當於沒命了。也有過幾次我身陷險境。像是那次,刺殺的人和一隻食夢貘狼狽為奸——你不知食夢貘是多麼狡詐的妖怪,他催我入眠,並在夢中化做你的樣子。我幾乎就沉淪了,哪怕我一開始就知道,夢裏的人不會是你。”

“怎就不會是我。”未梳一邊擦藥一邊饒有興致地問。

“因為你對著我的時候,從來不會笑得一臉天真。”參日像是想起了那些塵封在大慶皇宮的舊事:“初時我在開滿荼靡的宮牆邊遇見你,我一腔傲氣對上你滿目荒涼。那時我想,如果有一天你成為我的人,我定要讓你開開心心的,絕不讓你輕易流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