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戍邊前夕(1 / 2)

五月的天是暖的,光是暖的,雙棠居紅色的宮牆也是暖的。明鄉因年幼時被挑去做了聖女,十年裏辛苦侍奉穀神,性子活潑單純,卻並不任性驕縱。她不喜拘束,雙棠居的宮女內侍少得可憐。

雙棠居的院子裏有一樹石榴,葉子碧綠,卻遮不住花朵的火紅。石榴樹下明鄉的貼身宮女思琴正撿著落花,見了止桑,將掃帚支在身前一笑:“止桑將軍!公主昨兒剛念叨說好些日子沒見過將軍,將軍今兒便來了,這不是兄妹同心是什麼?”

扭頭看了看雙棠居主室敞開的門,思琴喚了小丫頭沏茶:“自打祈穀會後,將軍便沒來過雙棠居了。對了,這石榴又開花了,將軍不妨在樹下坐會兒賞賞花,思琴這便去請叫公主出來。”

止桑並不坐,站在石榴樹下,伸手攀了攀低處的豔色花朵,眸光一轉,微笑道:“請?去何處請?宜間?”

宜間便是桓常居住的小屋,是隸屬雙棠居的一個獨立小院兒。思琴有些窘迫,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止桑接住猛然從枝頭飄落的殘花,用力一握,他掌心染上石榴的紅:“我們是兄妹啊。”

兄妹的身份,既是他得不到她的緣由,也是他能靠近她的緣由。手一鬆,石榴花直直墜下,止桑入了西方的小門,轉到宜間去。

這一轉,便見著明鄉手裏擎著一副絹畫,畫上顏料未幹,隱約能辨出繪著的是一隻紅色飛鳥。屋子裏有個身影晃著,止桑知道那是桓常,他的目光追隨這屋子裏的黑衣男子,不知不覺捏緊了拳。桓常似乎是覺察到了他在此處似的,挑著眉出了屋,卻也是直直盯著止桑。

兩人都是沉日大陸上的青年才俊,卻同時冷著臉。明鄉本是在認真晾她的畫,不經意一抬眼,便見著止桑一臉冷峻的站在院門處,順著止桑冰冷目光回頭,明鄉見到了負手而立的桓常。

氣氛在霎時 變得詭異,詭異中卻又含了些肅穆。明鄉把畫平鋪開,對著止桑笑:“哥哥來了!”

止桑也笑,眼睛一眯頗有些玩味:“聽思琴說你有些想我。”

“她又胡說。”明鄉臉上浮出梨渦,背過身招呼桓常:“江諾江諾,你過來呀,這是就是我給你提過的堂兄,止桑將軍。”

桓常突地一笑,走過來在明鄉耳邊低語道:“你那畫沒晾好,換個地方吧。看止桑將軍的神情,怕是有話說與聽。”

明鄉有些迷糊,顯然不能理解這兩個男人打的啞謎。她看向止桑,卻見止桑微微側身讓出道來:“江諾先生倒也聰智過人,那便請吧!”

兩人均是向明鄉笑了一笑,心照不宣地並肩出了宮門。沒人說要去那兒,也沒人問要去哪兒,在禦馬監借了兩匹好馬,馬鞭一揚,兩騎一前一後跑遠。待道路寬了些,止桑追了上來,馬鬃在厲風中揚起,他嘴角一笑,心情越發陰鬱。

兩匹馬在湖邊停下,湖麵寬廣,一眼望不到頭。然而湖心有座小島,島上樹木青蔥,像是從水底長出來的一般。止桑先下了馬,把馬係在一顆榆樹上,同時折斷一根嬰兒手臂大小的枝條,反身一揮,樹枝便比在了桓常頸間。

“止桑將軍這是做什麼?”桓常的語氣風輕雲淡,他動也不動,隻挑釁一般會看著止桑:“殺人滅口?在下何時得罪了將軍?”

止桑英武眉目將一絲戾氣閃過,眼神裏滿是嫌惡:“別當魯國無人看出你的野心。桓常,你以為你改了名字叫江諾,就沒有人會想起你晉國宗室子的身份麼?你來我魯國,究竟是為了什麼?別說你是為了明鄉,你我都是男人,沒必要說這種謊。”

“哦?”桓常眉頭一挑,頗有些詫異:“將軍倒是活得清醒。不過將軍到底是高看我了。我 從不避諱自己的身份,可我這身份要來有什麼用?晉成公三子桓常?這名頭還不如江諾先生響亮。我來魯國,不過因為明鄉盛名在外,我既然有機會在祈穀會上一睹公主芳容,又如何要放過千載一逢的良機?至於祈穀會上的作為……”桓常推開頸前的樹枝:“那樣的情況下,但凡是個男兒,便都會博上一博,而我走運,恰好博上了。”

這話恰恰戳到止桑的傷心處,他負氣一般將樹枝擲出去,樹枝沒入途中三寸有餘。止桑抬頭狠狠瞪了桓常一眼,欺上前去捏住桓常的臉,忿忿道:“為何是你博上了?你看你這一副弱不禁風的身板,除了吹簫寫字你還會做些什麼?拿著根蕭便能保護明鄉了麼,還是說你更看中的是駙馬的身份?桓常,明鄉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妹妹,我不希望有人拿她當棋子,你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