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宜誰室家(1 / 2)

止桑平日聽的都是壯懷激烈的曲子,對祈穀會上的祝樂向來沒有研究。更何況身邊站著一個頗討人嫌的男人,他便更沒心思去揣摩這支曲子到底用的是宮商角羽徵中的哪一調。

蹙眉聽了半晌,止桑喜慶聽出些的意味。那廂明鄉水袖微揚,腰肢一轉似柳條般柔軟,而桓常眼裏映著明鄉身影,嘴角帶了些淺淡笑意。

止桑越發覺得這男人可疑。

待到祈穀會的流程走完,明鄉隨著一丫頭離開。再回到祈穀亭,明鄉卻是換了一件兒粉嫩衣裳,頭發飄散鬢邊別一朵小小的粉色絹花。

魯莊公招呼明鄉到身邊,笑吟吟對白玉高台下的子民道:“女兒本該十五及笄,而昭和為天定聖女,故而十六方行這及笄之禮。昭和乃是孤王心頭愛女,卻因聖女身份清修十載。因而孤王許諾,會讓她在祈穀會上自覓郎君。眾位——”環顧台下一幹青年殷切的目光,魯莊公嘴角一揚:“女兒心思難猜,諸位各展其長吧。”

十裏桃林在瞬間熱鬧起來,明鄉身邊兒也立馬出現了幾位打扮英氣的女侍衛。原本十裏桃林中的青年人便多是衝著明鄉而來,魯莊公話音一落,無數人便高嚷著公主殿下,手裏拿著各種奇奇怪怪的物什向著明鄉擁去。

止桑抱起劍,眼底一絲輕蔑笑意。魯莊公被人擁著走到止桑身邊,見他神情淡漠,開口問道:“將軍以為如何?”

止桑笑:“君上高才。”

這招親本就是魯莊公打的幌子。近年來魯國國勢日衰朝中無人,魯莊公為 將別國的人才吸引過來,便使了這麼個計策。明鄉素來乖覺,順順從從便應了。可如今,止桑環視這混亂人群,不禁又是一笑:這些庸才,巴巴的貼上去,便以為能入了明鄉的眼麼?

身邊飄過一個黑色人影,止桑臉上的笑霎時便凝固了。他目光如炬直落在桓常身上,桓常卻一步踏入人群中。

這廝!當真是為了明鄉而來。止桑先前的不屑蕩然無存,驚慌情緒站了上風,他靠近了莊公一些,壓著聲音哀求:“君上如何要賭上明鄉的一生?又如何……”

莊公卻打斷他的話:“你知道是為何。止桑,你要明白,你一日擔著博陽侯的身份,便一日不能同明鄉有牽扯。”

止桑心頭一震,眸光暗下去。忽而他卸下身上佩劍奉給莊公:“請君上削去止桑博陽侯的爵位。”

“你手上的軍權呢?”莊公眼中精光一閃。

止桑抿唇,一字一字說的艱難:“懷化大將軍的身份,臣願一並拱手相讓。”

“很好。”莊公笑得意味深長,拍了拍止桑的肩:“孤王就當聽了個笑話,以後萬不可在說出這麼沒腦子的話。不然……你便辜負孤王的期望,也辜負明鄉的信任了。”

還是,不會同意的 啊!止桑覺得眼睛有些酸,忙忙低了頭。不該妄想的,怎麼會奢求莊公的恩賜呢?莊公精打細算許多年,又怎會自己亂了自己的棋局?

清冽婉轉的簫音陡然響起,調子是古曲《桃夭》。人群的各種嘈雜聲音被簫音蓋住,不幾時,眾人竟然安靜了下來。桓常的步子很穩,自帶生人勿近的冷冽氣質。人群中讓出一條道來,桓常一步步走到了明鄉身邊。

尾調一揚,江諾收回玉簫。明鄉撥開身前的姑娘站出來,不著脂粉的臉蛋格外清麗動人。她抬眼看著江諾,目光旋即落在他手中玉簫上。江諾淺淺一笑,冷冽氣質轉瞬蕩然無存,反像個溫潤如玉的陌上公子。他款步到祈穀亭邊,折來一枝桃花。花蕊是勾人的紅,紅一點點蔓延,一點點變淡,到花瓣邊兒上,化作嫩嫩的粉。

而他用這一枝嬌豔的桃花作了發簪,綰起明鄉蓬蓬如雲的烏發:“不是行及笄禮嗎?怎的連頭發都不綰上?”

明鄉害了羞,頰上飛來兩抹紅雲,卻又裝作鎮定的樣子,羞澀笑著問:“你剛才吹的曲子是《桃夭》,你為什麼要吹桃夭?”

“公主猜我為什麼要吹《桃夭》?”桓常捋了捋明鄉兩鬢微亂的發:“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公主殿下欲宜誰室家?”

清風微動,陽光微動,樹間落下片片紅霞,桓常手中長蕭浮著陽光,碧玉般通透。他將長蕭遞至明鄉麵前:“其實我更願為公主奏一曲《式微》,隻怕公主笑我輕薄。”

他說話的聲音柔和,好似含了萬千情深。明鄉的手動了動,顫巍巍舉起來,就要去接。

莊公不知何時近了二人的身,他接過長蕭打量片刻,遲疑道:“這玉簫可是名叫離凰?”